想她来这青冥寨还没多少时日,便遇到了多起事端。
不知是这世道不太平,还是她来的时机不对,恰逢这多事之秋?
锦书‘噗’的一声吐出一截骨头:“还不是因为那日黎明珠遭难,那些人却隔岸观火,丝毫没有顾念这寨子里的太平,每个人都自私的抱着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眼睁睁的瞧着黎明珠被断了四肢,你被戳穿了肺管子。”
柳清酒:“......”
她的伤势就不必提了。
黄莺也跟着愤愤不平:“这些人连我们乡下人都不如,便是我们这些庄户人家,瞧着哪家小两口不对付了,动了手了,还会跟着劝慰一二呢,他们倒好,都出人命了,他们却当起了缩头乌龟。”
这起事端,所牵扯关系到的利益网,错综复杂程度,是柳清酒也不可估量的。
但其中端倪,柳清酒却并没有向黄莺讲解清楚的打算,一个花季姑娘,就这么怀抱着对未来生活的热情,对人际关系的美好憧憬,也是挺好的。
况且,即便是在东岳国的腐朽土地上,也总有一处净土能容得下朴实无华的花朵盛开。
她又何必过早的用危机论,毁了一朵单纯的花儿呢?
“嗯,我家黄莺说的对。他们就是缩头乌龟。”
得了柳清酒夸奖的黄莺笑成了一朵花儿。
锦书:“你这样能护她到几时?”
世道险恶,不想吃暗亏,总要早些学着长大才好。
柳清酒:“能护一时是一时。”
能护一辈子就护一辈子。
锦书默然,想当初自己装成一个脓包时,她家小姐便是这么护着她的。
当天晏卿离直到银色的月光铺满大地,才将将带着一身疲惫回来。
柳清酒迷迷瞪瞪的爬起来,乖觉的给他捏肩捶背,晏卿离拉住她的小手,微微笑了:“你知道么,我今日里,将跟随我已久的诸多旧部将领,一一罚了个遍。”
“嗯,锦书与我说了。”
“那你可觉得我不近人情?”
柳清酒道:“我不觉得你不近人情,但是却觉得你这个青冥寨的寨规不够森严。”
晏卿离失笑道:“寨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手底下这帮人,不论之前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且看你之后,想给他们安一个什么身份。”
如若只想这些人安居乐业,做一个庄户人家,那简直再简单不过,直接将他们下放到黄粱镇,分他们一亩三分地,日后再寻摸一个好姑娘,成家立业去,晏卿离便是尽了全部的心。
“可我瞧着你这寨子里,有能臣有武将,他们一个个都心比天高,看人的时候一个个的恨不得鼻孔朝天,这样的人,先不说才学究竟有多少,心里怕是早就将自己捧到了了不得的高度。”
肩膀上的小手微微用力,柳清酒嗤笑了一声:“这样的人才,都是没有经过社会的毒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们站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居高临下的蔑视着山下的百姓,偶尔的救助一回百姓们,得了百姓们的几句夸赞,便觉得自己真的了不得,真的是天神,真的就高人一等了。”
晏卿离颇为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他们多是在战场上跟随我多年的旧部,之前,他们虽未必有勇有谋,却都是敢打敢拼的英雄好汉。”
“数场战役过后,幸存下来的人不多了。我即盼着他们好,又盼着这天下的百姓好。”
可这两好注定了是永远悖逆的。
想要百姓好,必然要先终结这乱世,战乱一起,便注定了会有死伤,他那些幸存下来的兄弟袍泽,必然不能善终。
晏卿离苦笑一声:“他们因着战乱,因着我的牵连,大多都成了孤家寡人。我将这青冥寨伪装的世外桃源一般,便是想要还他们一个家,可不曾想,舒服日子过惯了,他们失了曾经的热血,也过得自私了起来。”
就连昔日兄弟遗孤的死活,也要与自己的利益荣损一并放在得失的天平上,称斤轮两的计较一番。
柳清酒安抚他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
晏卿离:“何意?”
“我们接下来可以仿照你们熟悉的战场与军事储备场景,严格要求他们的训练、日常、作息,然后选出一个教官来,为他们打分统计,月末清算成绩,合格者得奖励,不合格者受罚。若是接连三次考核不合格者,淘汰。”
晏卿离被她短短几句话惊得瞠目结舌,这哪里是他熟悉的战场与储备方式?
他也很陌生的啊!
“你,你可以仔细说说么?”
柳清酒:“......”
是她高估了这个时代的军事。
“首先呢,将你手底下的兵丁将领彻查三代,一一登记造册。”
晏卿离颔首道:“青冥寨里即便是后厨的厨娘也是经过仔细排查才入了寨子的。寨子里所有人等,咳咳...除了你,全都在册。”
柳清酒对他的徇私枉法很是满意。
“第二部,便是将这些人按照他们各自擅长的领域分类造册。”
晏卿离:“兵丁便是兵丁,还需如何分类?”
“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你怎的就知道你这寨子里没有其他你没发觉到的能人呢?”
她说的也有些道理,晏卿离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再设立考场,考校一番,瞧瞧这些人究竟是有真本事,还是想要浑水摸鱼,矬子里面拔将军,咱们总能从其中选出一个头名。”
按照柳清酒的说法,给这位头名一个头衔,让他来带领自己这一分类中的人员一道学习,然后再经历考核淘汰制。
“当然了,考核的内容,自然不只限于他们自己选出的这一类,基础的人文道德都在考核范围内。”
晏卿离:“我能知道你说的淘汰是指什么吗?”
柳清酒言简意赅:“就是卷铺盖滚蛋的意思。”
青冥寨不是一家养老院,更不是什么社会救济福利机构,那些不事生产还要成为寨子里负能量存在的人,便没必要再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