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里,刺目的阳光,穿透云层,照耀在皑皑白雪上,白花花的晃得人眼睛疼。
柳清酒瞧着跟在自己身后,身无长物的花涧雨,一时间心内五味杂陈。
这么个娇娇儿,往先只是随着自己去一趟百米之外的林子里,都要衣着光鲜,大包小包的收拾一堆,才堪堪出门。
时光轮换,现下却蹉跎成了这么一副衣冠不整,都不甚在意的邋遢样儿。
但是好在,美人儿之所以能被称之为美人儿,便是因为他再怎么邋遢,脸蛋儿都是好看的。
只是这美人,多年过去了,却依旧娇弱。
冰天雪地中,才走上一阵,便力有不逮,远远的落在了柳清酒身后。
唯恐会被柳清酒嫌弃的丢下,花涧雨脚下没跟似的,摔了数回,也依旧不声不响的爬起来追她,不敢让她知晓。
习武后,愈加耳聪目明的柳清酒,不用看都知道花涧雨有多惨。
她无奈的叹了一声,终究还是心软的将后背上的背着的弯刀,递给了花涧雨:“喏,拿着当拐杖用,能少摔几脚。”
花涧雨几不可查的抖了一下,月白色的袍袖下,伸出一只伤痕斑驳的手,颤抖着将弯刀接过来。
柳清酒被那手上的鲜红刺的眼圈一红。
这人从一个皎若云间月的贵公子变成了这副遭瘟的模样,不是因为他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
而是将一腔真情错付给了她。
将花涧雨还未暖热的刀柄一把夺了回来,柳清酒咽下满腔心酸,伸出手臂,将那纤瘦的腰肢搂了过来。
她怎么可以只为了自己避嫌,便将他的安危弃之于不顾?
怀里的身子一僵,扭头呆呆的将她瞧着。
柳清酒心虚的不敢看他,“你别多想,是你脚程太慢,我着实看不下去了。”
青墨色发丝间的幽香,伴着春日凌冽的寒霜,纠纠缠缠,混成了扑鼻而来的冷香,花涧雨被蛊惑一般的低下头,轻嗅芳华。
她的体香,比那冬日绽放的梅花,还要幽香诱人。
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花涧雨想,他终究是赌赢了。
“好,那便有劳柳姑娘了。”
温热的鼻息,毫无遮拦的扑向柳清酒头面,她不自在的歪了歪头,说了句:“唐突了。”
怀抱着佳人,柳清酒脚下用力,须臾之间便飞掠到数里之外。
红梅与白雪纷杂交错的美景,走马灯似的从脚下逝去,逐渐凝成了一个小小的点,再不可见。
花涧雨想,数年不见,不知道她都经历多少磨难,才会从一个只会拳脚功夫的普通姑娘,练就了一身踏雪无痕的上等轻功。
他说:“这些年,苦了你了。”
柳清酒在无名谷中,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实在想不到自己吃过什么苦头。
是以,她龇牙一笑道:“不苦不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一个为了她而吃尽了苦头的人,偏来心疼她,她着实受之有愧。
当下,两人互相心疼着,心思各异的飘出了这深谷。
花涧雨沉吟片刻后,始终觉得需要给柳清酒提点几句:“沈静安在幽州城外建了一个行宫,你知道么?”
柳清酒微微蹙眉,她连沈静安都快要忘记是谁了,又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建了个什么玩意儿?
之前,她或许还会在意晏卿离这个双生弟弟的死活,可自从与晏卿离诀别,沈静安与她最后的这一丁点关联,也彻底没了。
“唔,并不知道。”
花涧雨道:“你还是绕开他的行宫好些。”
柳清酒诧异道:“为何?”
“离王殿下仍旧在满世界的寻你,还有,你这张脸,也太过扎眼了些。”
说起离王殿下这个封号,柳清酒才恍然记起,她还有这么一个‘尊贵无比’的未婚夫。
她不甚在意的嗤了一声,道:“无妨,大不了,我亲自去退了这桩婚事。”
花涧雨听得忍不住面带笑颜,此举倒是甚合他心意。
幽州城外,柳清酒看着自己昔日坠崖处,感触颇深。
当时的她,是真心绝望,怀抱着死志坠了那深渊,想着上天残忍,让他们一对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不成想,世事蹉跎,她没死成,最先变却的是故人心。
慨叹一声,柳清酒道:“走吧,先找一家客栈,给你治治伤。”
幽州城外荒凉贫瘠的荒地,因为有贵胄如沈静安的驻足,也跟着鸡犬升天的日渐繁华起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经济。
临近离王行宫不远的住宅区,建了宽阔的街道,街道两旁商铺客栈繁华的简直让人瞧不出,这里数年前经历过一场厮杀。
柳清酒带着花涧雨先去了一家成衣馆,比着花涧雨的身材,将他里里外外的衣衫全都买了几套,让掌柜的打包装起来。
花涧雨倒也没有与她客气,坦然的接受了。
付钱时,对此间经济丝毫没有研究的柳清酒,竟然直接掏出一颗明珠拍到了桌上。
掌柜的吓傻了眼,花涧雨是气傻了眼。
见过败家的,也没见过这么败的。
花涧雨冲那被明珠闪瞎了眼的掌柜,哼道:“找零!”
掌柜的:“......”
柳清酒苦哈哈的背着沉甸甸的碎银,抱着大包小包跟在花大爷身后,像极了一个跟在购物狂老婆身后的苦命老公。
购物狂花涧雨买了香膏、朱钗、发簪等一应事物,还有不罢休的继续逛下去的趋势。
柳清酒叫苦不迭的将他拦下,道:“祖宗,咱们先将这些累赘放下,然后给你瞧了伤,咱们再继续逛下去,您看可好?”
花大爷觑了一眼,快要挂成一棵火树银花般热闹的柳清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终于大发慈悲道:“行吧!”
他也是在那深谷里憋闷了多年,骤然回到这闹市间,才会一时兴起没有收住。
说要寻客栈,柳清酒还是在沿途给他买了好些零嘴吃食。
她记着,小雨好似偏爱甜食,他这些年待在那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定然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
心疼的柳清酒,一时间竟刹不住车,越买越多,险些将这条街的甜食都给买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