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昌王思索一阵:“那也是有可能的,这么说,从本王订婚之日起,就已经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了!”
我默然无语。
昌王想了想,又道:“你可还记得我母后留下的那句话:李氏不可与萧氏结合,祸国殃民?”
“王爷是觉得这一切都冥冥之中有些牵连?”
昌王不语,仿佛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消失的梅花桩老伯、母后的谶言、梦娘之死及留下的一串谜语、贾明和我母后的那封信还有消失的萧婉儿、‘曌’字组织、梅花桩血案之谜……似乎还有数不清的谜团缠绕在迷雾中,本王压根看不清前行的路了……”
我转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的脸,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竟然在我面前露出深深的疲倦和迷茫,也许是此事与他母后扯上了关系吧,孩子总是在自己母亲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的。
我抬起手,想要安慰一下他,可看到他高不可攀的背影,又倏地放下了手,离他远了些:“王爷想想,当排除掉一切不可能之后,谁有能力做到这所有的事情?”
昌王疑惑地看着我。
“就比如说,谁能在皇宫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萧婉儿裙底放下印章?谁又能在梅花桩布下重重机关?还有梦山和梦娘的来历?他们是被谁灭口的?谁敢对御林军下屠杀的口令?谁能通过皇帐和太子行帐将萧婉儿带走?带走萧婉儿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什么要嫁祸给太子和皇后?凶手背后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
昌王的脸色一下子变地苍白,呼吸急促起来:“这么说,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和穿过捏造的假象后,具备一切作案条件的……就是那个人!”
我抬头正视昌王,微笑道:“即使看起来再不可思议,可事实就是事实,王爷再无法接受也得接受。”
昌王痛苦地坐在八仙椅中,一言不发,只是怔怔地看着我。
我推开桌上的纸笔,认真严肃地看着他幽暗的脸:“王爷若信我,我敢说背后还有更加诡谲残忍的事实,或许还牵扯到先皇一朝。”
昌王总算抬起头来:“那么,动机呢?”
我高深莫测道:“王爷知道,人老了总算会为子孙后代谋算的。”
昌王嘴唇嗫嚅了一下,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过了大约一刻钟,昌王总算恢复了漫不经心的表情:“本王会先谨慎调查某些人的身份。”
我赞同地点头:“还有贾明和王皇后的过往,也请王爷再仔细调查一下。”
昌王看我一眼,露出为难:“不瞒梓筱,这事似乎无从查起,本王曾花费大量精力…”
他的话没说完,便被我打断了:“王爷忘记梦娘了。”
昌王恍然:“本王怎么把她给忘了,一样的谜语,一样的内容,这其中一定有情况。”
我浅笑:“若这几个谜团被解决,事情就浮出水面了,一定能拿出有力证据证明是那个人做的!”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但很快便一晃而过。
我打开帘子,外边除了执勤的兵士,夜色中空无一人。
我环顾帐外一周,却发现紧挨我们方才说话的房间外留下稀稀拉拉的脚印,我循着脚印走,果然发现在不远处,有两个士兵倒在血泊中。
我正踌躇,脚步声又窸窣响起来,像是在吸引我们的注意,要指引我们前行似得。
这时昌王也来了,我们心领神会,都在犹豫是否要钻进别人的圈套。
谁知,沈南星这时突然气喘吁吁地跑来:“梓筱,王爷,刚有个黑衣人跑过去了,你们没看到吗?快追啊!”
我们像看戏剧似得看到沈南星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追着他口中所谓的黑衣人‘跑了’!
我跟昌王面面相觑。
“怎么样?追吗?”昌王问。
“废话,不追怎么办?沈南星都送上门去了!难道不管他?”我无奈又无语地道。
随后,昌王带着我半追半轻功地很快就追上了沈南星。
“黑衣人呢?”
“就在前面不远处,你们瞧,我还能在月光下看到他的影子。”沈南星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
根据沈南星的指示,昌王带着我们两人一略而过,眼见便要追上黑衣人,突然那人转了个弯,昌王突然停住,我们两人差点撞到他身上。
等我们再次调整过来,那人已向河床冲去,扑通跳进河里,消失地无影无踪。
“真奇怪!这人明显是故意把我们带来这里,却为何到了又跳进河里消失?”我嘟囔道。
昌王附和:“是啊,见本王和梓筱带不动,诱不出,竟然还出动了沈南星这个大神!”
“谁说我是大神,我明明是大侠好吧?”沈南星的声音如蚊蝇,压根不想吐字清晰让昌王听见。
我顿觉好笑,下一刻却怎样也笑不出来了。
黑黢黢的河面上似乎漂浮着什么东西,是一具女性裸体,白花花的四肢、头颅漂浮在水面,异样地渗人。
沈南星用他仵作的眼光瞟了一眼,专业道:“看来已死去多时了。”
“把她拖上来!”昌王命令道。
沈南星一个激灵,舔着脸道:“王爷,这样不好吧?我好歹也是刑部尚书的公子,跑进河里拖尸体不好吧?不如我现在去叫人!”
“我说,现在你去把她拖上来,怎么,还要本王再说第二遍吗?本王不喜欢重复!”
沈南星看着昌王的脸色,再也不敢啰嗦,又瞧了我一眼,露出一副‘我真命苦’的模样,然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浑浊的河水里。
这是一具浑身赤裸的女尸,等到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沈南星已是气喘吁吁:“这女尸可真重,身上竟然还绑了石头,不过又被绑在木头上,可真奇怪!”
“没什么好奇怪的,重点就是要吸引我们发现女尸,浮在木头上自然是最好的选择,而石头可以控制女尸漂走的速度。”我看着脸部完全被头发包裹的女尸道。
沈南星已浑身湿透,这时皇上已派了御林军及宫女、太监陆续前来支援,沈南星这才换下湿哒哒的衣物。
我将女尸头发拨开,瞬间吓了一跳,这张脸……这张脸实在太恐怖了,鼻子、嘴唇、眼睛都扭曲在一起,血肉模糊,根本辨不清楚模样,简直是现实中的怪物。
多亏她身材曼妙,还未被河水腐蚀泡肿多少,一眼便能看出是个女子,那隆起的胸部一眼便让当场的男子红了脸,纷纷掉转头去。
直到沈南星厚着脸皮将女子身体盖上白布,验尸工作才得以进展。
“此女年约十九,身长六尺,身材纤秾合度、皮肤细腻光滑、手脚无茧、从皮肤来看似乎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贵人!”沈南星判断道。
“什么?”此言一出,众人大吃一惊,贵人!贵人怎会成为女尸?落到如此境地?再说,此次伴随皇上出行的贵女一共就那么几位公主,当然,还有某些重臣的千金。
沈南星看着女尸脖子上深深的青紫勒痕,又检查了口鼻和胸腔,这才确定:“死因是勒脖窒息而死,死亡时间大概在两个时辰之前,死者脸部被硬物之类砸地稀烂,因此无法辨别身份,死者身上显著的特征是左胸部有血痣,就是俗称的朱砂痣,右股处有大片乌青瘢痕,像是胎记之类,已有许多年了。”
话音未落,人群中传来一个小宫女的哭声。
“明玉,你怎么在这里?”我大吃一惊。
明玉却看也不看我,只一个劲地盯着女尸,瞳孔睁大,眼神恐惧,浑身颤栗,肩膀抖动个不停:“是...是...王...!”
她说了半天却依旧嗫嚅不出成句的话,只是颤抖地扶着女尸跪在地上,双腿犹如千斤重,被钉在地上根本挪不动一步,她的神智有如癫狂:“是王妃,是王妃!没有错,一定是王妃!”
众人猛吃一惊。
我抓住跟明玉同行的一个宫女问:“她说的王妃是指萧婉儿?!”
那宫女哭地梨花带雨,重重地点头,带着哭腔:“那右股上的胎记是王妃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绝没有第二个人来,还有那朱砂痣的形状和位置,奴婢绝不会记错!这就是王妃!是我们的萧公主!”
听了她的话,我大吃一惊,后退一步,惊悚地看着面前的女尸。
这是萧婉儿?我们苦寻多日的萧婉儿自己出现了?然后她死了?!
我脑子一片混乱。
比我脑子更乱的是接下来的混乱。
“婉儿!朕的婉儿!是谁干的?谁把我的婉儿弄成这样了?!是谁?到底是谁?!朕要将他千刀万剐,夷灭九族,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皇帝颤颤巍巍地来了,他心痛到极致,他浑身颤栗,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话音刚落,皇帝便一头栽倒在地,头破血流......
场面极度混乱......
*
......
“皇上还在昏迷当中吗?”
“不瞒王爷,皇上是气血攻心,以致中风偏瘫,再加上急火上窜,脑袋撞石着地以致后脑勺出血受损,能不能保住龙体都要看奇迹,老臣已经用宫中急送千年老参为皇上续命,如此只能看天命了,老臣建议还需尽快将皇上运回大明宫中休养才是...”白发白须胡太医焦虑万分地说。
昌王拍了拍胡太医颤抖的背,扫了眼床榻上的皇帝。
皇帝的脸色极苍白,才年过四十却已似耗尽了毕生精神,由于病容,眉毛和头发都乱糟糟地扭曲在一起,鼻子歪在一边,左边嘴角流着涎水,彷如风烛残年即将下世的乡下老人一般憔悴不堪,难以入眼。
昌王应了一声,吩咐太子安排回宫事宜,翌日便启程回宫,而一半的昌平军留在梅花桩处理未尽事宜,特别是负责抓出真凶。
......
启程路上,萧婉儿的尸体也放置在队伍后边的金丝楠木棺材里。
雪彻底停了,但阴风阵阵,一路行来,虽是新年,但老百姓仿佛知道了皇上的不幸似的,无一处敢笙歌燕舞,到处都弥漫着阴森渗人的哭声。
等进了长安城,哭声更甚,全城的人都跪拜在道路两旁,痛心疾哭他们的圣上所遭遇的不幸。
可是,老百姓是怎么得知皇上病倒的消息的?梅花桩的事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马车正粼粼进入大明宫。
“梓筱,你真的相信那具女尸就是萧婉儿吗?”
我看着如牢笼般的大明宫,沉默不语。
昌王又道:“皇上病来如抽丝,你又怎么看?”
我依旧不语,只是木然看着前方。
昌王见我实在没有讲话的欲望,便也按耐心神了。
我却开口道:“我让王爷做的事,王爷已经安排好了吗?”
昌王漫不经心地自傲道:“以本王的实力,你放心!”
随后他意识不妥,将语气放缓,又温柔地说了一遍:“你放心。”
话音刚落,我们已进了大明宫东南门---望仙门。
只听玱啷一声,有兵器相撞的声音。
紧接着,我跟着昌王出马车观看,只见漫天遍地的御林军已将回宫队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
而太子已被御林军像阶下囚一般拿下,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膝被强制跪倒在皇帝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