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翌日,我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一睁眼便看见宣之坐在我的床头。
我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他仍然在那。
宣之不是去蜀地了吗?不是要两月归期吗?明明是我亲自送他的呀?
莫非他中途返回了,我露出惊喜的表情,正想细细瞧瞧他。
可他脸上竟然露出我不认识的恶狠狠的表情,我一时有些恍惚。
“宣之。”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察觉到我已醒,他却又变成了温文尔雅的样子,端来一碗姜茶,仔细地吹了吹:
“听说你昨晚深夜才归,喝碗热姜茶去去寒气吧。”他温柔地浅笑看我。
“昨晚?你前日不是就回了蜀中了?”
我话未讲完,薄唇被他如葱管般的食指轻轻按住:“嘘!有人追杀我,隔墙有耳,我不可暴露了行踪。”
我困惑地眨了眨眼睛,轻言细语道:“有人追杀...那你是如何进来黄府的?”
宣之眼神闪烁:“我听闻了‘顾姨娘’的案件,我是从那个地道进府的。”
我越发疑惑:“可是此案因涉及皇室,并未对外公开啊,再说,地道并未通向府外,你究竟…?”
“好了,不要再问了,梓筱,你相信我吗?若是相信就不要再问了,好吗?”宣之已有些窘迫,但还是目光清朗地望着我。
我快速思索一阵,点了点头:“我相信你,我不问!”
宣之终于松了一口气,再次递来温度已变得合适的姜茶。
我心中微澜地接过姜茶,边喝边偷眼瞧他,却再看不到一丝异样,难道我刚刚看到的只是幻觉?
“宣之,你会留宿黄府吗?”
“不。”
“那你要如何躲避追杀?又要如何出府?”我面露担忧地问他。
他紧握我的手:“梓筱不必为我提心吊胆,我自有我的去处,只是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原因,还有以后黄府我不会再来了,你若要见我,便去城外的‘柳园’寻我。”
“柳园?”我十分惊讶:“这不是城郊的‘太子行宫’?!你怎会到那里去?”
我用一种抽丝剥茧的眼神看着他,势要从他的眼神中弄清楚点什么。
可他只是幽幽一叹:“梓筱,我得走了,来不及解释太多了,记住,柳园!”
我还想询问什么,可他已经快速打开门出去了。
我一骨碌掀开蚕丝被,快速打开房门想要觅得他的踪迹,可才不过一瞬间而已,他竟踪影全无。
这不禁让我觉得后怕,黄府究竟还安全吗?
我想着宣之的一切异常行为,正百思不得其解间。
有仆人匆匆忙忙敲门喊道:“小姐,王爷等您一个时辰了,老爷让您务必得起床了。”
“你说什么?!王爷在等我?那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我有些惊讶。
“是王爷说要欣赏黄府风景,让小姐多睡会的。”仆人对答如流。
我气笑了。
锦绣进来服侍我匆忙穿戴好衣裳,我急忙走时看了一眼宣之呆过的地方,突然想起昌王昨晚的话:
‘这便是你急着回家的理由吧?’
心中默然。
外边小厮突然插话助攻:“昌王爷说,小姐才刚及笄,宣之公子一外男留宿黄府,说出去对小姐名声不好,因此老爷要我通知小姐,待两月后即便宣之少爷从蜀中归来,以后也不会再入府了。”
我恶狠狠地瞪了那小厮一眼,小厮就像装不懂似的:“小姐,快走吧,王爷等急了呢。”
出闺房时,我踩了那小厮一脚,气不打一处来:“黄举,昌王给了你几辆银子。”
谁知黄举挠挠头不好意思脸红道:“二十两,小姐。”
真气煞我也!
到了二进正厅,昌王正由父亲陪着谈笑风生。
我不悦道:“王爷久等了,梓筱有罪。”
父亲尴尬地训斥我:“梓筱,怎么说话的?”
昌王并不生气道:“黄大人不必苛责令媛,本王是有案情相关的事找她,这便带她去皇宫一趟。”
爹爹立马想到了太子一案,毕恭毕敬道:“是。”
*
到了大明宫,还是在昨日勘察过的莲池柳亭旁,却多了两个人,一个内侍和一个小孩。
“这是?”我面露疑惑。
“大理寺盘查了命案发生当晚所有可能的人证,几乎一无所获,总算有两人有些价值。”昌王道。
我问那内侍:“你是谁?事发当晚,你看到了什么?”
内侍见状慌忙跪下:“我是掖庭当日值班的人,倒是什么也没瞧见,只是在未时左右因好奇跟着大家去莲池那,在路上捡到一根羽毛。”
羽毛?似乎只是有些勉强的证据,但我不愿意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我接过羽毛,上面的绒毛已掉落大半,像是西洋用来书写的鹅毛笔的装饰。
我仔细翻看,竟然在羽毛的下方发现一个‘日’的标记,这是什么意思?
我突然想起那枚‘日月空’的印章,可是这也不契合呀!
内侍除了羽毛外竟再无其他有价值证据。
昌王示意那小孩,只见那小孩浑身脏兮兮的,口齿不清地道:“我午后...从狗洞溜...溜出掖庭去莲池玩,我经常去那一个人玩落叶的,可是昨天有一个大哥哥在,后来又来了一个大哥哥,我就...就没玩了,躲在树后面。”
我猛然一惊:“你看见大哥哥被推进井里了?”
小孩似乎被吓到,瑟缩着道:“我看见大哥哥在说话,后来我看到我娘在远处找我,我就跑了。”
“你跑时大哥哥还在讲话吗?有没有发生争吵?”
小孩嗫嚅道:“没有,他们好像在笑,好像是好朋友。”
我有些失望:“你描述一下两位大哥哥的样子,好不好?”
“第一个在等待的大哥哥浑身着黑衣黑裤,看不清样子,第二位大哥哥穿金黄锦袍,特别好看。”
“那你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了吗?”我急迫问道。
小孩摇头:“没有,我离的远,只看见他们讲话的样子,听不清声音。”
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问完话,内侍将小孩带下去。
“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我温柔地问。
小孩用脏兮兮的脸咧开一个笑容:“我叫李元。”
“姓李?”我朝向昌王:“他是关在掖庭的皇室子弟?”
昌王泯然:“也算,是丽妃的来历不明的孩子。”
昌王用幽深的眼神看着我:“掖庭莲池太过偏僻了,除了这两个人,基本没有任何目击者。此案可说没有任何线索,你准备从哪里入手?”
我信誓旦旦道:“只要有罪案,就一定会有痕迹,只是一切都未显现出来,凶手也一定还藏在宫中,既然能与太子通信,那么东宫一定有蛛丝马迹可寻。”
“东宫宫禁森严,本王陪你去吧。”昌王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我刚想拒绝,突然想到一件事,顺从道:“多谢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