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求您老人家原谅三妹良笑吧。”
“梨花,你在为难我吗?难道她不该承受家法的惩戒吗?”老夫人宋彩荷冷冷道。
“虽然那钱加说是三妹妹派他去给四妹的羊奶中投毒,但是口说无凭,何人能证明那钱加说的是真的呢?若是钱加诬陷的三妹妹,那三妹妹现在所承受的家法惩戒,岂不是白白挨了?娘也会后悔和心疼的。”大夫人范梨花说道。
顿了顿,大夫人范梨花继续道:“更何况,何人能证明那钱加就是三妹派人谋害的?仅仅一条丝巾并不能说明什么。”
“梨花,你这是何苦?”老夫人宋彩荷意味深长地说道。
“娘,无论如何,梨花都得凭良心说实话。”大夫人范梨花恳切地说道。
老夫人宋彩荷怨嫌弃地看着董良笑。
“你当年初入家门,是如何待众人的?”
三姨娘董良笑看向大夫人范梨花,情绪复杂。是啊,当年自己被周楠迎娶进门后,对这个范都尉的女儿百般羞辱和折磨,今日她却挺身而出,为自己求情。
“大,大姐——”董良笑羞愧地唤道。
“家和万事兴,咱们姐妹安好,老爷才能安心香坊的事情。”大夫人范梨花说道。
“虽然有梨花为你求情,但不代表你就可以起来。”老夫人宋彩荷冷冷道。
“娘——”董良笑不解。
“跪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身。”老夫人宋彩荷说道。
“娘,让良笑姐姐起来吧。”一声孱弱的声音响起。
众人望去,面色苍白的四姨娘许如萍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咳,咳!许如萍连连咳嗽着。
一个丫鬟连忙将一个椅子搬到四姨娘许如萍的身边。然而,四姨娘许如萍并没有落座,而是朝老夫人宋彩荷跪去。
“娘,如萍已经知晓。如萍不相信在羊奶中投毒的事情是三姐主使的。如萍也不相信谋害了钱加的幕后人是三姐。求娘原谅三姐,让三姐站起来吧。”
“如萍,你太柔弱,太善良了,你让娘如何是好啊?娘这是为了你啊。”老夫人宋彩荷说道。
二姨娘宋巧巧走进来。
“我这刚刚走到香坊大门,一听到信儿,就马上从香坊赶了回来。娘,您别气了。”宋巧巧温和地说道。
老夫人宋彩荷闭上双眸,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忽然,两个孩童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祖母,原谅娘吧。”
老夫人宋彩荷猛然睁开眼睛,两个七八岁的孩童手牵着手站在房门外。
“我的两个乖孙,你们怎么来了这里?”
“是表姐带我们来的。”一个小姑娘指着房门外,哭泣道。
凤千帆走进来,跪倒在地。
“外祖母,家和万事兴,您息怒。”
这一句“家和万事兴”令众人感慨万千。
“听听,一个十岁的孩子都明白‘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你真是白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老夫人宋彩荷手指三姨娘董良笑,呵斥道。
三姨娘董良笑羞惭地低下头。
“娘,娘——”两个孩子跑向董良笑。
董良笑将一双儿女搂抱在怀中,呜呜哭泣。
“谢外祖母原谅三姨娘!”凤千帆朝老夫人宋彩荷磕头去。
众人惊讶,凤千帆这么一遭,老夫人若是不答应反而太不近人情了。
老夫人宋彩荷又无奈又欣赏地看着凤千帆。
多么聪慧的孩子,其聪慧的心远在众人之上。宋彩荷在心里赞叹。
大夫人急忙笑着说:“娘,天色已经很晚了,该用膳了。”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老夫人没好气地说道。
“是,娘。”众人一一站起。
“娘,娘,起来啊。”两个孩子用力搀扶起董良笑。
“良笑,好了,娘她老人家怎么会真的责罚你呢?你为周家生了一双儿女,娘心疼着你呢。”大夫人范梨花说道。
“是啊,是啊,三姐,我们去吃饭吧。”四姨娘许如萍劝慰道。
董良笑朝凤千帆望去,情绪复杂。
“舅母,姨娘们,萱儿好饿啊。”凤千帆故意用稚嫩的声音撒娇地说道。
此时,凤千帆的眼眸闪闪亮。
“虽然聪慧过人,但毕竟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好了,都去百花厅吃饭吧。”老夫人宋彩荷说道。
夜降临了。
……
莹莹的烛光中,丫鬟菱角拿着剥了壳的熟鸡蛋轻轻按揉着董良笑红肿的脸颊。
“哎呦,你轻着点儿,你想疼死我吗?”三姨娘董良笑斥责道。
“三姨娘,今天真是把菱角吓坏了。菱角好害怕您出事儿。幸亏大夫人,四姨娘还有表小姐及时赶到。没有想到表小姐这样聪明,竟然将在琳琅馆读书的三少爷和二小姐带来了,老夫人看到三少爷和二小姐两人哭泣,立即心疼万分,心软了下来。尤其是表小姐那一跪,老夫人彻底心疼了。”菱角说道。
哼!董良笑恨恨道:“她算是什么东西?若不是她当众戳破了钱加的诡计,钱加又怎会诬陷是我指使的?说来说去,都是这小妮子的错。真的如那鬼师说的,灾星进门啊。她就是鬼师卦象中的那个灾星啊。”
丫鬟菱角看着恨意十足的董良笑,不敢再言语。
“她哪里是为我求情啊?她那一跪,不过是给老夫人一个台阶下,让老夫人借势饶恕我。她是在为老夫人着想,哪里是为我董良笑。”董良笑恨恨道。
砰!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
“平日里,我何曾在我的两个孩子面前掉过眼泪?今日,我却是窘态百出。何人要她张齐萱去将两个孩子唤来的?这丫头就是我董良笑的灾星啊。”
忽然,董良笑飞起一脚,踹在丫鬟菱角的腿上。
“你轻着点儿,想疼死我?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是,三姨娘!”握着丝巾的丫鬟菱角委屈地哭叫。
……
红灯笼的光晕朦朦胧胧,凤千帆挑着灯笼,缓步行走在甬路上。鹅卵石铺就的甬路曲曲折折,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漫漫地浸润。
每日傍晚,凤千帆都要到那竹木阁楼内为四姨娘许如萍针灸。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于针灸,凤千帆已经有了很深的体会。
深深呼吸一口夜晚清冷的空气,凤千帆裹紧了衣服。重生后,十年了,整整十年了。自己不能继续潜伏下去了,必须暗暗筹划自己的势力了。
青黛的眉毛下,清澈的眸子流露着果敢,大无畏,冲天豪气。
忽然,一双黛眉拧在一起,远处传来隐约的谈话声,其中一人正是三姨娘董良笑。
凤千帆飞快地将灯笼中的蜡烛吹灭。
夜色中,董良笑手捏丝巾,缓步走在栀子花花丛后。一个面容清朗的男人跟随在董良笑的身后。
借着朦胧的月光,透过枝枝蔓蔓,凤千帆仔细望去,这一望,玉手不禁颤抖。那人竟是受人尊敬的许郎中许承继。
凤千帆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些许的声响。一颗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承继,我就送你到这里吧。谢谢你为我调配的敷面药膏。”董良笑抬手捂住了红肿的脸颊。
许承继心疼地看着董良笑的脸颊,大手情不自禁地抬起,似乎欲抚摸一下董良笑的脸颊。
董良笑不由自主地躲闪了一下。
这小小的躲避仿佛是一把匕首深深地刺伤了许郎中的心。
“承继——”董良笑心疼唤道。
大手颤抖地朝袍袖里伸去,一支碧绿色的翡翠步摇被摸出。
许郎中许承继略微哽咽道:“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你变化了多少,我都是那个在乾云乐坊外面默默注视着你翩翩起舞的贫穷少年。你入周家,我苦学医术,只为进入周家。我是一个无能的人,但我愿意倾尽一生,默默守护着你。”
那支翡翠步摇被举起,许郎中动情道:“这个,可以收下吗?”
看着许郎中手中的翡翠步摇,三姨娘董良笑为难又惭愧地低下头。
翡翠步摇折射着清冷的月光。
静谧的夜可以听到每一个人的心跳。
忽然,三姨娘董良笑朝许郎中身后的栀子花花丛望去。
躲避在花丛后的凤千帆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灯笼。
许郎中转过身来,顺着董良笑的目光望去,大手朝枝枝蔓蔓伸来。
栀子花的花枝被分开,三姨娘董良笑紧张地握紧了丝巾。
凤千帆看着朝自己伸来的大手,紧张万分。
就在距离凤千帆最近的花枝要被分开的时候,一只老鼠吱吱叫着从花丛下钻出,飞速跑走了。
“吓死我了!原来是一只该死的老鼠!”三姨娘董良笑惊恐地连连拍着胸脯。
许郎中许承继转过身来,心疼地看着三姨娘董良笑。
“好了,你快些回吧。最近我被那新来的小妮子弄得厄运连连。”董良笑焦急道。
不等许郎中言语,三姨娘董良笑转过身来,朝锦绣阁的方向走去。
不等走出几步,董良笑停住了脚步。
背对许郎中,董良笑说道:“承继,我对不起你。我是一个贪慕富贵的女子。多年前我辜负了你,今后寻个机会,你离开周家,过过自己的安逸日子去吧。忘了我吧。谢谢你今晚送来的敷面药膏。”
说完,三姨娘董良笑走了。
当董良笑的背影彻底消失,许郎中将那枚翡翠步摇对准月亮,看着翡翠步摇折射的光芒,无奈地苦笑道:“走,走不了了。母凭子贵,我为了帮你肃清几个姨娘,做下了错事,造了不可饶恕的孽。我还能去哪里?小小少年时,我就追随着你的身影,我已经没有自己了。”
许郎中许承继踉跄地走了。
清冷的月光下,凤千帆从栀子花花丛中走出。困惑,迷茫,同情浮现在心头。
许郎中行医多年,他怎么会不懂得如何救治溺水的二少爷呢?怎么会妄下断言说二少爷回天乏术呢?
虽然这许郎中是一个用情至深的人,但他刚刚的那番话不正印证了给二少爷熬制的汤药有毒的事情和他是脱不开干系的吗?
辗转一夜未睡,凤千帆读了一上午的医书后,还是决定前往周云鹤的房间,去提醒一下这个少年郎,处处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