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望去,凤千帆面色冷寒地走了过来。
“萱儿,你在说什么?”二姨娘宋巧巧问道。
老夫人宋巧巧拍了拍身旁的一个石凳,慈爱地说道:“萱儿,这药是用来治你二表哥的失忆症的,怎么可以分给众人食用呢?毕竟这治病救人讲究的是对症下药。”
二姨娘看着面色冷寒的凤千帆,似乎想起什么。
“萱儿,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是啊,萱儿。外祖母相信你不是一个胡闹的孩子。既然阻止你二表哥饮用这汤药,想来,你心中定然是有道理的。不妨讲出来。让外祖母明白你在担心什么。”老夫人说道。
不等凤千帆言语,许郎中许承继挺直了胸膛,不悦道:“表小姐,这是不相信许某人吗?难道我许某人会在二少爷的汤药里投毒不成?”
“许先生,您是东阳府的名医,在周府尽心尽力做事也多年。这周府上上下下的对您都是尊敬有加。许先生,不要多想。”大夫人范梨花连忙轻声轻语地说道。
“是啊,是啊。许先生,您真的是多想了。难不成堂堂名医,也要同萱儿这个小孩子置气吗?”四姨娘许如萍说道。
许郎中昂起头,颇为傲然地看着凤千帆。
“表小姐,您虽然出身医药世家,父亲是太医院的名医,治疗过大量的疑难杂症。我许承继也相信表小姐您对医术药理知道一二,但我许承继也是行医多年,医者父母心,我许承继怎么会做下那等没良心,狼心狗肺的事情?”
凤千帆的心微微抽搐。
虽然机缘巧合下,救下了周云鹤和四姨娘许如萍,但若论医术药理,自己的确比不过德高望重,行医多年的许继承。
见凤千帆不言语,许郎中许承继继续道:“表小姐若是执意不相信许某人,不如就用银针试一下。”
青黛的眉毛挑起,凤千帆冷冷一笑。
“有些毒是无法用银针试出的。何必徒劳?再者说,齐萱可至始至终都未曾说,许先生你在这其中下了毒,你这般生气,是为哪般?”
话音刚落,如同平静的湖面突然被人砸进去了一块石子。虽然不大,但已经足够荡起波澜。
老夫人眯缝起眼睛,仔细地看着许郎中的双眸,似乎要看出什么。
二姨娘握紧了手中的丝巾,沉思着。
众人神情上的细微变化悉数被许郎中许承继看在眼中。
这小丫头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三言两语就已经将众人的心给拉了过去,只怕在场的几位夫人姨娘,都觉得他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呵呵一笑,许承继道:“表小姐既然不相信许某人,不相信银针试毒,那么就由许某人亲自来试毒好了。”
说完,许承继将青瓷碗举起。
“许先生,您,您真是多想了。这样做,反而显得我们周家人不近人情了。”大夫人范梨花说道。
二姨娘宋巧巧看向老夫人。
凤千帆面无表情地看着许郎中许承继,仿佛是在等待着许郎中将汤药喝下。
许郎中朝凤千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猛然抬头,一碗汤药一饮而尽。
大碗被重重地放在托盘上,许郎中看向凤千帆。
“表小姐还有什么要指教许某人的吗?”
许郎中又看向众人,微微俯首。
“若无其他事情,许某人先行告退了。”
众人皆看出许郎中许承继内心十分恼火。也是,深受东阳府百姓敬重,在周府尽心尽力做了多年,医术甚高的他怎么会甘心被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误解呢?
想到这一点,众人情不自禁地自责起来,甚至有丫鬟和小厮在心里开始为许郎中忿忿不平起来。
老夫人宋彩荷点了点头。
“也好。”
许郎中看了一眼凤千帆,随即甩袖而去。
众人尴尬对望。
虽然没有人责备自己,但凤千帆明白,此时,没有人相信自己,所有人都认为自己误解了许郎中。但眼见到许郎中亲自喝下了汤药,凤千帆的心却豁然开朗了。
“萱儿,你是有话没有讲吧?”老夫人问道。
凤千帆的心微微一惊,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老夫人看出了几分。
凤千帆连忙朝老夫人俯首,恭敬地说道:“外祖母,萱儿想带着众人去看一场好戏。”
“好戏?”大夫人范梨花不解道。
“是的,舅母。”凤千帆直起腰来,微笑道。
“不如我们就跟着萱儿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好戏,是否有趣儿的很。”二姨娘宋巧巧说道。
“好,我也想随处走走,看一看了。”老夫人颇为玩味地说道。
众人跟随着凤千帆朝周府西边的雅苑走去。
一路之上,众人渐渐变得沉默。人人皆知,许郎中的药房就设置在雅苑里。难不成,这丫头要带着众人去瞧瞧许郎中?
草药熬制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周云鹤不时地望向凤千帆,然而凤千帆却将这种注视自动忽略掉了。
众人进了雅苑,咯吱一声,凤千帆将房门推开。
一个翻箱倒柜的身影惊恐地转过身来,一个楠木盒子掉落在地上,其内一颗药丸滚向众人。
身影正是许承继。
就在许承继要俯身抓住那颗滚动的药丸的时候,没想到却被周云鹤抢先了一步。周云鹤一把将药丸抓在手中。
凤千帆接过周云鹤手中的药丸,淡定地瞥向许郎中。
“鹤儿,你们这是——”大夫人一脸困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对着凤千帆露出了笑意。
“舅母,还是让许郎中自己说说,这些年他对二表哥都做了什么吧。若是说的好,这药丸,我自然会还他。”
呵呵,许郎中捂住胸口,仰天凄然一笑。
笑声忽然戛然而止。
“想我许承继行医多年,没有想到今日却栽在了你这样一个十岁孩童手里。自作孽不可活。我许承继做过的事儿,我许承继认!不错,给二少爷服用的汤药里,所使用的药材没有问题,但我调整了每种药材的比例,这种比例恰好使得人服用下后,双腿难以动弹,久而久之,卧床不起。”
“什么?”大夫人范梨花震惊地摇晃起身子,因为太过震惊,范梨花感觉到鲜血正不断地冲撞天灵。
“大夫人——”两个小丫鬟连忙搀扶住站立不稳的范梨花。
老夫人面色阴寒地说道:“说,继续说!”
“不错,两年前的冬日,二少爷和连翘小姐游玩紫云湖,不小心掉落冰窟。被救起后,我在他的汤药里做了手脚,久而久之,他彻底瘫痪了。只是——”许郎中忽然瞪大了眼睛。
“只是,我想不通,二少爷为何会再次落水,落水救起后会变了一个人似的,竟然忘记了许多事情,竟然能行走自如了。难道小小孩童真的医术惊天?”许郎中许承继不甘心地看着凤千帆。
暗红色的血液顺着许承继的嘴角不断涌出。
范梨花又痛恨又难过地看着许承继。
“许郎中,我对你这般信任,你却谋害我的儿子。你故意当众饮下汤药,以取信众人。又急匆匆回来寻这药丸,这药丸就是解药了?”
许承继自嘲地笑了。
这笑容使得范梨花愈发愤怒了,苍白的手飞快地将凤千帆手中的药丸抓了过来。
药丸被丢弃在地上,绣花鞋落了上去,狠狠辗动。
“舅母——”凤千帆惊叫。
老夫人面色冷寒地看着这一切。二姨娘看了一眼老夫人,没有言语。
看着被大夫人范梨花碾碎的药丸,许承继捂住胸口,踉跄地倒退几步。
“我既能在二少爷的汤药里再次下毒,就做了必死的准备。不错,这枚药丸就是解开那汤药中的毒物的。”
环视众人,许承继凄冷一笑。
“多年前,那鞭炮声,喜乐声中,我就已经死去。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个活死人。”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许承继用力抓着胸口,两只眼球骇然地突出着。
扑通一声,许承继重重地扑倒在地面上。
周云鹤闪身站在凤千帆面前,挡住了这血腥的一幕。
四姨娘许如萍惊恐地转过身去。
痛恨地看着许郎中的尸体,大夫人范梨花挺直了胸膛,胸口起伏着。
二姨娘看了一眼始终沉默不语的老夫人,道:“速去报官,就说许郎中在二少爷的药中投毒,被发现后自尽了。”
老夫人宋巧巧朝凤千帆招了招手,凤千帆走了过来。
仿佛不认识一般,老夫人宋巧巧仔细地打量着凤千帆。
“你这孩子,实在是聪慧。不要让外祖母失望,你是周家的福星。”
凤千帆听着老夫人的话,心里渐渐忧虑起来。
自从入了周府,自己是不是太锋芒毕露了?虽然自己的本心是好的,是为了救人,为了取信众人,在这个宅院里生存下去。但若是长久这样,怕是要惹出事端。
“外祖母谬赞了。”凤千帆谦逊地说道。
……
一根绣花针上下翩飞着,不多时,一只丝线绣制的美丽蝴蝶出现了。三姨娘董良笑捧着绣绷,手拿绣花针,有板有眼地刺绣着。
被禁足在这锦绣阁,憋闷得很,也只有拿起这绣绷,打发一下时间了。
“哎呦!”三姨娘董良笑一声惊叫。
一个小小的走神儿,竟然使得绣花针刺破了手指。
董良笑将手指放在嘴里,用力吸允了一下。
董良笑恶狠狠地将吸出的鲜血吐在地上,皱眉道:“呸!真是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啊。”
“三姨娘,不好了,死人了。”丫鬟菱角慌慌张张,急匆匆地跑进房中。
董良笑嫌弃地瞥了一眼菱角。
“走路毛毛躁躁,说话吞吞吐吐,一看就是没有福气的短命鬼。”
“三姨娘,许郎中死了,被他自己毒死了。表,表小姐她,她——”丫鬟菱角说道。
“啊!”一声惊叫,却是手中的绣花针再次刺破了手指。
“三姨娘,我来为您包扎一下。”丫鬟菱角走了过来。
“滚!”三姨娘董良笑忽然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绣绷重重地摔在地上,手指上的鲜血一滴滴地滴落在绷布上。
“碍眼的东西!”董良笑抓起一茶盏,作势要打。
丫鬟菱角惊恐地跳出房间,跑向厢房。
董良笑好像瞬间老了许多的老人,脚步踉跄地走向窗口。
一双丹凤眼愤恨地挑起。
“张!齐!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