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知道自己的娘亲离世了,小小婴孩哇哇大哭起来。
泪水簌簌落下,凤千帆跪倒在地,朝躺在床上的周若香,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娘,您是我这一世的亲娘,我是喝着您的奶水长大的,他日,我铁血还朝定然为您修祠建庵。”凤千帆掷地有声地说道。
丫鬟海棠惊惧地望着一脸肃穆的凤千帆。
凤千帆转过身来,怜惜地望着被丫鬟海棠抱在怀中的小小婴孩。
“娘走了,不怕,你还有姐在。只要姐在,这世间万物都不敢侵扰你。姐许你一世繁华。”
顿了顿,凤千帆继续道:“你是娘用血生下的,你是血中绽放的花,以后你就叫血樱吧,张血樱。”
“名字,名字不该是老爷,老爷取吗?”丫鬟海棠悲伤又畏惧地望着凤千帆道。
痛恨之情浮现在凤千帆的眼眸中。
“一个不体恤妻儿的男人有何资格来为孩子取名字?”
听着这早熟的话语,跟随了周若香一辈子的丫鬟海棠泪水决堤而下。
凤千帆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倾盆暴雨,道:“海棠姑姑,您跟了我娘一辈子,我是您照看大的,如今我娘去了,我们姐妹二人成了孤苦伶仃的孩子,今后就要依靠姑姑了。”
丫鬟海棠哽咽道:“海棠从有记忆起,就是周府的丫头,就是小姐的贴身婢女,又跟着小姐入了张府。如今小姐走了,海棠也没有了主心骨,今后,海棠誓死也要跟随在大小姐和小小姐身边。”
“我得看着小小姐长大,我得看着大小姐出嫁,否则海棠无颜面对地下的小姐。”丫鬟海棠伤心不已地哭泣道。
小手从襁褓中伸了出来,轻轻碰触着丫鬟海棠的面颊。
凤千帆朝丫鬟海棠重重磕头,道:“齐萱不过是十岁的年纪,尚且无力照顾妹妹,齐萱感激海棠姑姑,大恩不言谢,姑姑的恩情,齐萱铭记心头。”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一个身影快速从窗前闪过。那身影如此熟悉。
丫鬟海棠抱着小血樱,吃惊地说道:“是,是老爷!”
凤千帆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其实在周若香离开人世的那一瞬间,自己就已经发现了藏匿在窗外的亲爹张茂九的身影。
是什么样的大仇使得他可以置自己的妻女的死活与不顾?
虽然前世,自己与这个在太医院里循规蹈矩的太医张茂九没打过什么交道,但还是知道这个名字的。
凤千帆将藏匿在褥子下的银票和那本张家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医书取了出来。
“海棠姑姑,将血樱包好,收拾最简单的行装,我们要离开。”凤千帆道。
“大小姐,我们去哪里?”丫鬟海棠道。
目光灼灼地望着门外的瓢泼大雨,凤千帆义无反顾地说道:“雨停后,我们就出发,前往东阳城寻我的舅父。”
“可是夫人还没有安葬。”丫鬟海棠道。
一个火折子被凤千帆举起。
“这世间如此污秽,只有在大火中,人才能获得永生。”
丫鬟海棠愈发畏惧起来。
这个善良的女子心下疑惑重重,为何大小姐从降生开始,就有太多与寻常人不一样的地方?难道大小姐真的是传说中的鬼附体吗?
想到“鬼附体”三个字,丫鬟海棠猛烈摇起头来。
不,不,自己怎么可以相信那个信口开河的江湖术士的话?不过是一个上门讨饭的乞丐,他的话怎么能做得真呢?
“雨停了。”凤千帆重重地说道。
……
雨过天晴,大腹便便的新姨娘兰宝珍在两个小丫鬟的搀扶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忽然,一个小丫鬟惊叫道:“二姨娘,您看,您看——”
顺着小丫鬟手指的方向望去,遥远的西院火光熊起,烟尘笼罩了整个西院。
“二姨娘,着火了,那是——”小丫鬟继续焦急地说道。
“啪!”一巴掌狠狠抽在小丫鬟的脸颊上。
众多小厮抬着装满了清水的木桶,急匆匆地朝西院而去。这一记巴掌令众人停住了脚步。
“刚刚雨过天晴,你就给我找不痛快。哪里起火了?哪里?是你眼瞎,还是我兰宝珍眼瞎?”兰宝珍用尖利的指甲狠狠戳着小丫鬟的额头,呵斥道。
被众多小厮提在手中的木桶渐渐被放在了地上。
无人再敢看向西院。
滚滚浓烟中,凌寒的风中,兰宝珍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挺着大肚子缓慢地行走在张府的大院里。
“今天的天啊,好得很,翠儿,去吩咐后厨,将老爷拿回来的那百年老人参煲成雪蛤乌鸡参汤。”兰宝珍道。
叫做翠儿的小丫鬟惊惧地低头朝后厨跑去。
狠辣的目光扫视着场院里的每一个人,兰宝珍抚摸着大肚子,一字一顿的说道:“儿子,你莫要老是踢娘的肚皮,娘要受不了了。”
众人低下头。
西院大火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房梁倒塌的声音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中。人人明白,张府换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