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近乎压抑的白色铺天盖地的涌来,消毒水的味道弥漫,不断来往的人群嘈杂,演绎着世间最平凡而脆弱的事情。
急救室的门前,“手术中”字样的灯光泛着红色。
一抹强烈的黑色,像是不甘于白色,却又无力的站在急救室的门前。
干燥的手指泛着苍白,红色的血痕干枯,顺着纹路,走着生死线。
细密的眼睫覆盖着褐色的瞳仁,那张向来清冷如高岭之花的脸上布满了阴沉,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汹涌着,在眼底深深翻滚。
沈厅衍在一旁焦急的来回走着,大大的眼睛里带着颤抖,脑海里的画面不断重现。
最绚烂的少女,什么都还没有告诉她,明明什么都才刚刚开始!
少年干净的衣袖布满了褶皱,来的时候是开制作组的车,一路狂行,干净的脸上布满了后怕。
直到站在这里还是无法相信,明明一刻前还在翩然起舞的少女,被推入了手术中。
已经一个夜晚了,手术室的门依旧没有被打开。
那个恍如神明的少女,生死未仆。
沈厅衍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手指插入黑发里,外面女人时不时的抽噎声,回荡在耳边,萦绕不去。
如果自己好好照顾温染姐姐,如果自己多留意她的动作,如果自己没有一意孤行参加这个比赛,还让她也来,如果……
如果没有的话,会不会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
干净的眼底脆弱,泪珠无声的滑落,滑过少年清晰的下颚线,没入这最是见惯人间疾苦的地面。
衣领上的樱花悄无声息的掉落,粉红的花瓣干枯,不复嫣然。
时星沐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手术室的门口,仿佛没有听见一旁的声音一般,下颚线紧紧绷着。
浅色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身姿修长挺拔,却微微弯着身子,无形的力量让他快要站不住了。
可他不能倒,他要见到自己的小姑娘。
早上分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即使再见的时候,小姑娘依旧是生动的。
又怎么可以在说完这些后,孑然一身的倒下呢。
说好的结婚,怎么可以反悔。
结婚证还在家里,明明新房小姑娘还没有看过。
阿染,说过的爱意,不是自己完成的,是不对的。
窗外燥热的蝉鸣,说着夏意,夹杂着清风,树荫晃动,星星早就在天空不住的眨着眼。
只是少了月亮罢了,一切还像没什么变化。
“咔”
手术们缓缓的推开,时星沐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闪着光芒,快速的抬起脚步走向前。
随着门的打开,医护人员脸色的凝重的神情让时星沐的脚步一顿,扬起的嘴角愣住。
脸颊上的肌肉微微颤动,苍白的嘴角微张,死死地看着医生的眼睛,却发不出声音。
医生沉重的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好看的男人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下里面,眼底的惋惜言于意表。
里面的那个女孩子身体表面什么创伤都没有,但是却好像骤然受到巨大的冲击力一般,仿佛瞬间就陷入昏迷。
身体的器官也都完整无缺,但是血液的流速却在不断的变慢,心脏的搏击声也近乎微弱。
喉腔里布满鲜血,女孩子精致的脸上染上了鲜血,眼皮紧闭,黑色的瞳孔面对强光毫无反应,宛如将死之人。
专家组将近一个夜晚的抢救,却也只能保留最基本的生命体征,却无法唤醒病人的意思。
手术中最惧怕病人丧失求生的意识,可现在,这个少女连意识都无法确定存在。
或者换个说法,这个少女,还不如植物人。
植物人无反应能力,但是意识却依旧在,虽然可能性极小,但是却还有希望。
这个少女,连意识,都无法确定是否存在。
或者说,病床上躺着的,仅比死人多一口气。
在手术室站了这么久的男人,大抵和她是相爱的关系。
可惜了。
“咕噜咕噜……”
病床推动的声音,一下一下的穿入耳膜,宛如冬日的寒冰,冰冻三尺。
时星沐的脚步越来越缓,修长的手臂无力的垂在身旁。
小姑娘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一时间分不清和床单想比,谁更为苍白。
嘴角的血迹斑驳,墨蓝色的上衣浸染着暗红色,小姑娘右手手背被几根细细的针管插着。
脸上也带上了厚重的透明呼吸罩,半遮盖着鼻骨,纤长的睫毛无力的垂着。
空气中仿佛被按下了电影的暂停键,寂寂无声,只有一旁冰冷的仪器嘀嗒作响。
高大的男人无力的走在病床旁,看着少女的睡颜,清淡的眉眼低低的垂下,微微泛红的眼尾。
轻轻的挤入小姑娘的手掌,微凉的体温,刺入心脏,锋利的喉结隐隐滚动,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样。
“请问,哪一位是病人的家属?”
医生的脸上带着肃穆,看着两个近乎压抑的男人。
“我。”
时星沐的声音哑着,睫羽微动,抬起眼眸看向医生。
“请问您是她的什么人?”
“丈夫。”
时星沐看着心电图发出的嘀嗒声音,沙哑的回着。
“希望你不要太伤心,和我到办公室一下。”
医生无效的安慰着男人,明明最是见多了这样的事情,但是再次面临的时候,也无法置身事外。
“我先把阿染送到病房。”
时星沐的视线依旧放在小姑娘脸上,轻轻的拂过小姑娘脸颊旁凌乱的碎发。
医生无声的叹着气,摘下手上的手术手套,转身离开。
滚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长廊里响起,俩人沉重的迈着步伐。
沉重的仪器压在小姑娘的身上,也不知道小姑娘会不会抱怨给她压的都有些痕迹了。
她最是爱美了,就连今天出去都一定要穿的裙子。
拿起旁边的纸巾一点一点的擦拭着小姑娘脸上的血痕,却好像越擦越多,红色弥漫时星沐的眼眸。
男人越发的沉默,垂着眸,一言不发,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
心电图的机器不断的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你在这看会,我去医生那里一趟。”
时星沐仔细的将小姑娘的被子盖好,左手覆盖在被子上,滴液一点一点的推送,将本是白皙的手变得青紫。
男人低声的说着,仿佛是怕吵醒睡觉的少女。
将一切弄好后,缓慢的直起身子,再次抬眸,望向旁边的少年。
眼中暗潮汹涌,那目光仿佛是有重量一般,沉甸甸的,锋利的下颚紧紧的绷着,散发出一股强烈的窒息的压迫感。
沈厅衍平复了下情绪,眼眶微红,看着时星沐,点点头,转眸看向床上的少女,无法言语。
时星沐转身离开,漆黑的衬衫袖扣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暗纹,光洁的手腕上蔓延着血痕,如影随形。
沈厅衍静静的站在病床旁,繁多的医疗器械摆放,屏幕上线条浮动,让人无法靠近。
目光缓慢的描绘着少女的轮廓,干净的喉结上下滚动,看着床单上暗红色的痕迹,眉眼低垂。
细密的睫羽轻颤,指尖很轻微的颤抖,心脏紧紧的绷着。
窗外的稀薄的日光应照,洒落在空荡荡的病房里,樱花开的繁盛,洋洋洒洒的绽放着。
等到陈姨她们赶来的时候,就看见时星沐独自一人坐在病房外。
呆呆的看着对面的墙壁,背脊后靠,孤寂的抬着头。
细密的眼睫软软的抬起,目光很静,像是一片死海,眼眸里的光仿佛消失了一样。
就像是一片死寂的土地上,看不见任何的生机。
与外面的世界完全不同,冰冷的消毒水味蔓延,明亮到刺眼的白色,在早夏的日光里,挥下突兀而沉重的一笔。
陈姨的脚步逐渐缓慢,眼底目光颤抖,自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她就立马动身赶往巴黎。
无数次的想象,无数次的祈求,却在这一刻不敢开口去问一个结果,这个结果,如果真的不如人意,自己又该,怎么办。
框致强站在后面,匆忙的脚步一顿,一身笔挺的西装还没有来得及换下,就已经匆匆赶来这边。
看着那个杀伐果断,从无败绩的男人,弯下了背脊,那副惊艳皮囊之下,无肉无雪,仿佛坐在那里的,只是一堆森森的骨架。
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般,他太空了。
仿佛就这一个夜晚,一切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冰冷的夜晚。
只是上天好像开了一个玩笑,让那个少女躺下了,却依旧如同两个人的离去。
“星沐……”
陈姨轻轻的喊着,尾音颤抖,站在一旁,握着提包的手不断收紧。
空气凝固住,时星沐抚着旁边的扶手,眼底复杂,缓慢的走向陈姨。
“星沐,阿染还在手术室吗……”
男人缓缓的摇头,想要扯出一丝笑容,却没能成功。
“那阿染是不是没什么事?医生怎么说?”
陈姨迫切的抬起头看向时星沐,眼底闪过一丝希望。
但是看着男人越发深沉的事情,心底宛如沉在无边的死海中一样。
“陈姨…对不起。”
时星沐沙哑着声音,那双漆黑狭长的瞳孔中,浮现出疲惫与倦怠,浅色的嘴唇泛着苍白与干枯,仿佛几天都没有休息进食过。
“你说呀…医生到底是怎么说的!”
时星沐没说话,清冷的眼睫沾染着些许红痕,快要窒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