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色彩斑斓的虎皮鱼
樱桃爸爸2025-08-27 13:404,718

  我自己身体也没有什么异样,不像往常,遇到这些东西,我会发高烧,说胡话,或者昏迷不醒,这几次都是没什么事在我身上发生。我路过灶屋,看到锅道里熊熊燃着的花柴火,被风匣吹得一鼓一鼓的红黄火苗挺好玩,叫了一声妈,就坐在锅台前,煞有介事地拿着花柴,从根部开始就往锅道里塞,然后用力地拉着风匣。我妈地上面搅着锅里的包谷糁汤,看我也不把花柴搉断就塞进了锅道,生怕掉下来的花柴把灶屋点着了,就一边盖着锅盖,一把伸手就把我拉出了灶屋。我看帮了倒忙,就一个人搔眉搭眼地想到堂屋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我顺着院里的甬路往堂屋走,还没到门口的楝树那里,就听到牛屋里我家的老黄牛的铃铛在哐啷哐啷很有节奏地响,我不用看就知道这牛在倒沫。

  我就想去看看我家这个大牛,一直以来,都是我爹在喂,我有事没事跑到牛屋里来,我爹一直教我,牛槽里的料,一定要搅匀了,水在加,但不能加太多。有料没料,四角搅到。这是我爹教我喂牛的俗语,我一直记在心里呢。我一边想着,一边折转弯,往牛屋里走。我家牛屋,就在堂屋西间边上的那个边棚里,那里,我爹把后面打扫干净了,前面垒了一个台子,上面就放好牛槽,前面也没有装门,就用蒿席给掩了一下,进出只要撩开蒿席就可以了。我走过去,站在牛槽面前,看着牛一下下地嘴里倒着沫,听着那牛铃铛不停地在响,我就想,我爹还没有回来,我能不能帮着喂一下牛,也好让我学到的搅槽的知识给试一下。

  想到这里,心里就开始有点小激动,毕竟我也可以学着去喂牛了。从槽边拿起搅料棍,装腔作势地在槽里一手把着,一手左右前后地对着空气像是搅到了牛料一样,学着我爹的样子搅了一会儿。没想到那牛,看我这个架式,有点我爹的样子,就真的停止了倒沫,头低下来凑近料槽准备吃料,没想到我还没有把料倒进槽里。那牛一看,槽里啥也没有,就突然间抬起头,瞪着铜铃一样的大牛眼,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被看得心里发毛,真没想到会这样啊。

  正要把搅料棍放回原处,没想到那牛抬起头,把两个大鼻孔也抬起来,对着我的脑袋就猛地打了一个喷嚏,那喷嚏就像是一阵没底的旋风,对着我的头和脸就铺天盖地袭来,这一下子,那倒出来的白沫,还有牛鼻子里的粘液,还有一些没嚼碎的草屑,一古脑喷在了我的脸上。我妈啊一声,就赶紧回转身,夺路而逃。跑到外面院里,我正要哭出声来,就看到爹扛着锄头从外面走进来。我一看,就立刻来了一个大刹车,生生地将哭声给咽了回去,看着爹往堂屋山墙边放锄头,我赶紧往压井边上跑,一边用力压水,一边拿绳上的手巾擦头上脸上那些东西。

  真没想到,这牛吃个草,竟然还认人。我心里就非常记恨,哼,要是哪天,我来喂你,不给你吃好料。我洗好擦好,妈刚好把饭做好了,锅台上盛了一圈的包谷糁,盆里黑白相间的花里卷也拿好,我就跑到灶屋,帮妈端了馍盆放到堂屋的方桌上,然后又数了几双筷子,拿到桌上,又分别放好,坐在小椅子上,静静地等着父母上桌吃饭。

  记得小时候,非常容易下雨,一下雨,庄上各条河道都会沟满河平,到处都是积水,而这些积水常常也是一直能持续几个月而不会干涸。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拎着撮箕跑到水浅的地方逮鱼。最常去的地方,西河逮刀鳅,护庄河扣鲫鱼,鲤鱼坑钓鲤鱼,老沟上抓虎皮鱼。这些都带给我无穷的欢乐,毕竟那时还小,几乎能天天逮到鱼,想想就觉得特别高兴。

  西河,只是我们相对东河而言的。西河学名礓石河,东河学名叫华河。西河流经我们这里已经很宽了,常年有涓涓细流,几乎没有干涸过。而东河不一样,东河的源头,就在我们这里,小时候也经常能看到河里汩汩滔滔的流水,到后来天气干旱,东河就慢慢枯萎,以至于后来就断了流。

  在我的文字里,西河和东河,一直是我笔下的常客,我的思绪以及思乡情结,也多由这两条河流诞生并漫延开来。记得很清楚,第一次去西河玩,是跟着父亲一起去洗澡的。那时,时近五月端午,一大早,露水打湿了路边所有的树木麦草。我赤着脚,跟在父亲身后,亦步亦趋地往西河走。没有风,田间小路两边的杨树,都静伫着,像是一排排站岗的哨兵。田里的麦子都黄透了,有勤快的农人,已经操起镰刀开始收割。碗豆多多,叫着响亮的号子,从西往东慢悠悠地飞。路两边的刺角芽,顶着一朵朵粉红的花疙瘩,挺直着腰杆,看着我从他身边一蹦就跳过去了。

  河坡上,野草青青,绿油油的茓草,遍地生根的疙疤草,枝叶肥大的蛤蟆皮草,顶着无数降落伞簇的婆婆丁,开着串串小紫蓝花的野杜鹃,匍匐在地默默漫延的蒺藜根,开着细碎小黄花的马思菜,还有枝叶茂盛的野苋菜,这些高高低低,稠稠密密地在河坡上无限生长。我跟着父亲,踩着河坡上的脚印,小主翼翼地往河道里走。

  河水呈黛青色,静静往南流淌,河水边上,生长着茂盛的水草,那水草的叶须,像极了细长的带鱼,在水里慢悠悠地荡。偶尔有鱼从这水草下面波地一样窜出,我看了很是兴奋,直想从边上摸起潦礓砸过去。我就朝地上看,地上有很多被晒干了的鱼的尸体,黑青色的,背上有细密的刺赫然突出,而那鱼尖嘴小眼,嘴里长着好几个想要突出来的牙齿,现在虽然已经被太阳晒死晒干,但那弯曲挣扎的身体的造型,还是让我心里有些惊诧。

  我就问,爹,这是什么鱼,死了这么多。这叫刀鳅。这是我第一次听说有刀鳅这种鱼。于是我对这种鱼就充满了神秘感。五月端午这天,一大早,我们这里的男人都会带着自己的儿子孙子中到西河里,用西河水凉冰冰爽冽冽的河水浑身洗个遍,听说是习俗,说是这天早上去洗了澡,百毒不侵,身体健康。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去西河,就算不洗澡,我也非常乐意的。毕竟西河里鱼太多了,我天生就喜欢鱼,看着它们畅快地游来游去,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爹对我说,这地上的刀鳅,都是过来钓鱼的丢掉的。其实这鱼吃起来味道也很不错哦。反正我不知道,我看着黛青色的河水,只看到偶尔跃出水面的是那又白又亮的鱼。这些刀鳅都是藏在水草里吧。五月端午的河水,还是凉殷殷的,我站在边上的浅水里,能感觉到小鱼在我腿边上不停地游动,也有撞到我腿上的,可力气很轻,像是轻轻啄一下就游开了。我知道凑近的都不可能是刀鳅,毕竟那刀鳅的嘴跟牙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几天,哥就从乡中回来,他做好钓鱼竿,晌午头,就去西河钓鱼了。我就跟在他身后,高兴得跟啥一样,想着鱼一个个地被哥钓上来,我就格外的开心。那是最简易的钓鱼工具,用的是蚯蚓做诱饵。也许是河里鱼比较多吧,哥钩子上穿好蚯蚓,抛到水里,没一会儿,线上的桃黍挺子做的浮子就突然间被拉到水里去了,我盯着那浮子看,好一会儿也没有浮出来,哥就往上抬竿,等钩子拉出来,一条一揸长的刀鳅,曲曲弯弯地剧烈扭动着就上来了。

  那刀鳅浑身青黑色,身上泛着亮光,尖嘴阔尾,中间圆滚滚的,身上的鳞是圆的,绕身周一圈,而脊背上有一排吓人的刺,那刺看着就寒光凛凛,我根本不敢摸。钓出来时,刀鳅还在紧紧地咬着钩子不放,由于怕刺扎到,就拉着鱼线猛地把刀鳅往地上一摔,趁它在地上翻滚的当间,赶紧用穿着的泡沫拖鞋猛地踩上去,一手拉着鱼线,一手伸过去把鱼钩从它嘴里拔出,很多时候,钩子是出来了,可刀鳅的嘴里总是血糊淋拉地流着血……

  常常没一会儿,就能钓上来好多这种刀鳅,不知道为啥,钓到这玩意儿,都没人要,取出钩后,都会非常厌憎地扔在一边,任由在地上翻卷折腾,而很多时候,它们都会命丧烈日而被晒干,而晒干了的刀鳅,还保持着最后挣扎的曲曲弯弯的造型。

  在我的印象里,这刀鳅,一般都跟食指粗细,长度也就是不超过一筷子长,而它身上的圆圈鳞片,却是极硬,边边上还带有尖刺,我也曾被扎过几次,后来就学乖了,遇到这种鱼,再也不会徒手去抓,多是从泥水里,连带着水把它从手里用手舀出,水在地下渗下去了,刀鳅就尖着嘴在地上没头苍蝇一样胡乱纠结翻腾起来,没一会儿,身上就粘满了泥灰。

  这刀鳅,说实话,我记忆最深刻,其他的鱼,多没有太深的印象。而老海家院子外面的护庄河里,每逢大雨过后,都会积起半槽的雨水。而这雨水,也流不出去,就来回窜着从老沟上,到鲤鱼坑,再到小桥边上的护庄河里,最后又回流到老海家院子外面的护庄河里。可是很奇怪的是,每逢几个月过去,这些河水都慢慢将要消退,可我一直很惊奇地发现,老海家院子外面的护庄河里,盛产一种鲫鱼,这鲫鱼,短而宽,肚子头小尾短,而且长得非常快,短短几个月,就能长到半斤重一条。

  而每逢这个时候,我都会拎着撮箕,找浅的地方,光了腚,下去用撮箕逮这鲫鱼壳子。那鲫鱼一点都不傻,看有人下水来,就一窝蜂似的躲在树根边,或者小桥下面。而我常常也只能逮到很小的鲫鱼,或者几个看着很凶神恶煞的吃鱼狼。于是,我便提着撮箕往东走,一直走到那个小桥那里,看那里有人用泥巴想要把水拦住,可是雨水大,只留了一个口子,让水往东流淌。于是我便把撮箕放在那个口子处,自己则是在岸上,拾来潦礓,半截砖,或者结了块的土疙瘩,远远地沿着水边,走几步往水里砸一下,就这样来驱赶水里的鱼往撮箕里钻。没想到,有时候倒还真能逮到半斤重的鲫鱼壳子来。

  很奇怪的是,从小桥这里往东,一直到老沟上那条南北的河,这里则盛产一种花色斑斓的小鱼,这种小鱼,我一直叫它虎皮鱼。这虎皮鱼,长得很小,最长也不过跟大拇指头那般,身体扁圆,就那个身材而言,倒有些肥胖的样子。这虎皮鱼身上长着一道红一道黑的鳞片,而鱼头部分以黑褐色为主,中间像彩色的,尾巴则是从褐色慢慢到鲜红。我不止一次地用撮箕逮到这种鱼,放在手心里,很仔细地端详,这虎皮鱼看着绝对不亚于现在人们养的热带鱼那样好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只在老沟上这一段护庄河里看到。

  还有就是,这虎皮鱼,一般都不会浮到水边来,大多都没在水底,所以人们很少看到。只是到了水消退得快接近河底时,这鱼才会一群群地呈现在人们的眼前。我记得很清楚,这虎皮鱼,还有一项技能,就是会一个接一个,相当齐整地穿越河里的高埂。而且从第一个穿过去起,都会不停地摆着彩色的尾巴,头朝前仪态万方地游过高埂,然后头稍稍往后倾,然后再潜到水底。

  我只看到一次,这虎皮鱼在阳光下秩序井然地穿越那个高埂,也就是那一次,我看得出神,不小心差一点淹死在这老沟的河里。这虎皮鱼,再往东的河里,和再往北的河里,都没有,也只有老沟上这一段我发现有。我不止一次问父亲,那个鱼叫什么名字,怎么只能这一段河里有,父亲也不知其所以然。后来我就问教我语文的叫做大黑的老师,他也不知道。于是我就一个人把这鱼叫做虎皮鱼了。

  顺着老沟上往北,穿过茂密的芭茅丛,一直往北,再顺着河往西,那个大肚子河坡,就叫做鲤鱼坑。那里不知道为什么每年大雨过后的没几个月,就会长出好多鲤鱼来。不过,那鲤鱼多不超过两斤吧。因为时间太短的缘故,我就没有看到有超过我胳膊长的鲤鱼被逮出来。起初,人们都不信鲤鱼坑里会有鱼。反正人们都在地里忙庄稼,谁也想不到的事。后来也就是我带了一群小孩,各自拿着做好的钓鱼杆,跑到鲤鱼坑装模作样的钓鱼玩,没想到竟然还真的钓上来好几条鲤鱼来。

  人们都很吃惊,于是那些人们就回家拿了撮箕,提了水桶,背了背笼争先恐后地跑到鲤鱼坑来,从岸边的浅水,到里面的深水,都有人只露出一个圆脑袋在摸鱼。常常是逮到鱼的,会突然间从水里站出来,双手抱定一条青的红的或者花的鲤鱼来,猛地朝岸上扔。那鲤鱼在空中挣扎着乱打挺,可最后还是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在地上嘴里淌着血动弹几下,便有气无力地张着圆圆的大嘴,看着人们兴奋地在岸上走来走去,呼来跄去。

  于是,每逢大雨过后的几个月消水期,总有人期盼着鲤鱼坑里继续会有鲤鱼产出。虽然也会有鲤鱼多多少少地长出来,可是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总有极少数的大草鱼突然从水面窜出,冲着水里的人就是一个俯冲,常常把人撞得跌在水里,而那草鱼也扇着尾巴又潜回水里逃之夭夭。我有幸看到过一次这大草鱼被钓上来的场景。那是万华家的那个佩杰,比我小很多的一个胖小子,没事学着别人到鲤鱼坑钓鱼玩。

继续阅读:第9章 东河鬼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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