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棍高高抬起,投在地上的影子像一只带刺的怪兽,迈着死亡的步伐一步步接近。
“等等!”顾踏歌抬手制止,同时从袖中取出一物:“老夫人,家法只有对霍府的人才能用吧?”
余氏缺根筋,一张口就说道:“怎么,到这时候你倒不承认你是我们家的人了?哼,可惜啊,早在你死皮赖脸地嫁进来的那一刻,你就注定逃不开了!”
她懒懒地瞥她一眼,直接把书信甩到余氏脸上:“自己看看吧。”
余氏拿起一看,先被上头的“休书”二字给惊到了。待拆开看完,唇上更是失了血色。
“那,那晦气人把你给休了?”
不仅如此,他还在信上加了几句。
“以病体之躯,拖累无辜妇女,吾甚过意不去。故在休妻之余,将吾之全部财物赠之。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与其死后入墓腐烂,不如物尽其用。”
霍扶虚休妻,将顾踏歌带离这场纠纷,甚至还将自己手头的地契和财物拱手让人,这是疯了吗?!
这一切都是霍府的,他怎么能送给外人!
读完信,余氏气得嘴唇发青,老夫人听了,硬生生扯断一串佛珠。“不行!”
老夫人劈手夺走休书,三两下撕得破碎,可顾踏歌嘴角却轻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撕吧,我给你们看的只是我自己誊抄出来的罢了。真的,一直在我这里。”
“岂有此理,这些都是我们霍家的,你凭什么拿走!”老夫人气头一上来,就失了理智:“家法,快,家法!”
“老夫人,您是年纪大了记不住事了吧,我与你们霍府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们没有权利碰我。否则,公堂上见吧。”顾踏歌的气场前所未有地强,那一身的傲慢,连余氏看了都觉得心头一凉。
没了,没有了,她们处心积虑谋划多年的东西,全都没了!
“借过,我要回去收拾东西了。”顾踏歌讽刺地用了余氏说过的话,“我这就卷走我的钱财,一走了之。”
“你,你给我站住!”余氏喝道。
她的脚步愈发轻快,声音也更加飞扬。“你怕什么呢?少了几十间铺子而已,霍老爷手头的铺子也不少,你们不会活不下去的。”
只不过,会过得很拮据罢了。
老夫人定下心神,重新拿出威严,斥道:“既然你不是霍家的人,你就给我出去!霍扶虚不在这里,谁知道这封休书是不是你自己写的。想要拿走我们家的东西,就让他亲自跟我们说吧!快,把她赶出去!”
“急什么呀,我拿我自己的东西不行么?”顾踏歌慢悠悠地说道,“不信的话就派人跟着我呗,我还不稀罕呆在这里呢。难怪齐天师要来驱邪了,这里啊,妖气冲天,妖魔横行,臭得很!”
“念夏,跟着她,让她拿完赶紧走!”余氏气得七窍生烟,在一旁按揉着太阳穴。
顾踏歌一来一去,动作倒是很快。毕竟她来的时候就没有带包袱,走时也只是收拾了几件衣服和银针等物品罢了。
站在霍府门口,她笑眯眯地看着余氏和老夫人,道:“我先走了,属于我的那些钱财和地契,你们可千万别给我打歪主意。”
她掏出一本册子晃了晃,“这里头记载得一清二楚,等扶虚回来,我可要一样样核对。若是哪个缺了坏了,或者给人换了,你们就等着上公堂吧。”
她的眼神难得的犀利,刺得余氏直跳脚。
余氏的确想过,先把顾踏歌赶走,然后争取时间把屋里的钱财等物都搬走,再换上一些赝品。没想到对方早有准备,册子上列得一清二楚,这下是没法动手脚了。
不过只要霍扶虚死了,拿回那些铺子的地契,这些东西相比起来也就微不足道了。
所谓祸不单行,顾踏歌回去后又查了两天,还是一无所获。眼看着就只剩两天了,她只能干着急。
这日,顾踏歌在外头询问小肖的下落,王奇林忽然急匆匆地奔来,道:“不,不好了,昌德堂出事了,快点去看看吧!”
昌德堂已暂停经营,还能出什么事?
诧异归诧异,顾踏歌还是要去看看的。
昌德堂大门紧闭,三两个身着缟素的人一边敲着朱红色的门板,一边嚎啕大哭。走近了还能看到一副担架放在地上,渗人的白布盖着尸体,只露出那张痛苦而扭曲的脸。
解武游大老远就看到顾踏歌的身影,“顾踏歌!还我爹命来!”
其余几个家属一听到她的名字,立刻纸蝴蝶般向她飞来:“你这个害人精!好好一个姑娘竟嫁给神机公子,还敢跑来祸害大家。”
“贼妇!贪图霍府钱财,借冲喜嫁进去,把那神机公子迷得神魂颠倒。如今出事了,还骗他跟你撇清关系,顾踏歌,你真狠毒!”
她皱眉,“我与扶虚已没有关系,请你们不要随便提他。”
“哼,这件事你必须给个交代!”
“我当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了,只是我还需要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场面,顾踏歌依旧淡定从容。
“谁啊!”
“我们昌德堂的一个伙计,小肖。”
见解家的人没有反应,她拿出自己绘的画像,展开给他们看:“就是他了。个子矮小,瘦骨嶙峋,唇角一点黑痣,左手虎口有个疤痕,那是两个月前煎药时不小心烫伤的。”
解武游看了几眼画像,道:“别不是你想推卸责任,就随便找了个人当替死鬼吧?”
“是啊,这人谁啊,我们怎么认识。”
家属们叽叽喳喳说了好多话,顾踏歌认真观察着他们的神色,发现他们没有撒谎,解家的人不认识小肖。
看来,解家的人或许真的不知情。
顾踏歌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那天给解愈抓药的其实有两人,王奇林和小肖。自昨日起,小肖失踪,恐怕另有隐情。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我也很想查清真相,但我想问你们一句,你们到底是想捉到真凶,还是想随便抓个人了事?”
解家人齐刷刷望着她,解愈的母亲安氏拭去泪水,道:“抓不到真凶,我儿死不瞑目!”
“那么现在无凭无据,你们怎么能确定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她反问道,“给我一点时间,也请你们尊重解少爷的遗体,让他能够安息,而不是在这里陪着你们无理取闹。我会努力搜集证据,两天后公堂上见分晓。”
“哼,两天时间你都跑远了。”解武游瞪着她。
“我不会让你走的!”安氏红着双眼,抓住她的胳膊:“就算凶手另有其人,药是你们昌德堂卖出去的,你们脱不了干系!就是你害死我儿,他还未娶妻生子就死了,你赔我儿命来!”
谁能想到解家人这般无理,顾踏歌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撒泼,好脾气消磨殆尽。
感情她刚才说了半天,他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啊呀!冤魂!”
一群人停止争执,转身看去。
一位灰衣道长站在解愈的尸体前,做侧耳倾听状:“什么?啊?你是被人害死的?”
“万法师!你真神啊!”安氏宛若抓到救命稻草,“你总算来了!”
安氏的目光让他心中沾沾自喜,胡子也跟着骄傲地挑起。“这是令郎吧?叫……解愈?”
“对!对!”
顾踏歌嘴角忍不住抽搐。
这闹的是哪一出?昨日昌德堂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哪个人不知道这些?看来解家人还真是伤心透了,连脑子都哭没了。
不过看来他们两个互相认识,恐怕来者不善。
想到这里,顾踏歌道:“万法师是吧?你要真有那么神,就查出真正的凶手来吧。”
“这有何难?”万法师胸有成竹地说道,“把你的名字报给我,我就能算出你到底是不是无辜的。”
“是么?你这是哪门子算法,我怎么没听过?”一抹讥讽的笑容挂在顾踏歌唇边。
“这是我在外云游时偶然遇到天上神仙,由他亲自传授给我的。你一介凡人,没听过也正常。”万法师倨傲地摸着胡子。
“那要是算出来我是凶手,你怎么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我,还是其他与我同名同姓的人?”她步步紧逼。
安氏迫不及待地喊道:“她叫顾踏歌!法师,快算算吧。”
万法师掐指算了半天,道:“原来如此。”
“什么?”安氏迫切地问他,“法师,你算出什么来了?”
万法师头也不抬地说道:“这是前世的债啊!前世,令郎与一女子相爱,却有负与她,今生注定短命。因为月老的错,让他们今生在活着的时候不能相遇。阎王爷可怜他,让他在阴间当个鬼差。可他不愿,竟私自偷盗阎王的生死簿,想要改掉自己的寿命,与那女子在阳间团聚。哎呀呀,这要是让阎王逮着了,可就要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了。”
“你,你是说我儿会永世不得超生?”安氏听了,比丧子还要悲痛。
“是啊,你要是为令郎好,就找出他前世的情人,为两人举办冥婚。这样一来,令郎就不会犯错了。他会在夜晚带走娘子,两人在阴间生活。”
“这,我也不知道到底去哪里找呀!”安氏叹气。
“让我问一问他,前世的情人与今生样貌相同,他定会记得。”万法师又蹲下来听死尸“说话”,听了半响,嘴巴微张,指着顾踏歌道:“你是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