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回到惊绝山庄,穆缡先灌下一大杯冷茶,平复激动的心情,而后去找凌子容。
猫九在门前守着,一看到她,便道:“穆缡,你怎么啦?”
她一张嘴翘得老高,“遇上流氓了!”
“在哪里,我去揍他!”猫九怒道。
“不用了,已经让子霖打跑了。”
猫九惊讶地张开嘴巴,“子霖是谁?”
“就是凌子容给我派的人啊,我看他挺面生的,可能是新训练的杀手吧。”
“是么?”猫九若有所思地望向凌子容的房门。
“对了,他在里面吧?我要找他。”这个他,当然指的是凌子容。
猫九忙拦住她,“你等等,主子在里面更衣。”
此刻,子霖就在凌子容房中,将外面二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他走到铜镜前,长舒了一口气,原本削瘦的身子竟充盈起来。少顷,他在耳后摸索了一会,居然撕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站在镜前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凌子容。
凌子容换过一身衣裳,这才到案边坐下。“进来吧。”
当穆缡推门而入,他仰头问道:“听说你在回来的路上遇到麻烦了。”
“可不是么,不知道是谁借的胆子,居然跑来骚扰我。”提到这里,穆缡就一肚子的火气。
“那你想不想我给你出出气?”
“当然!”穆缡知道,他愿意帮自己了。“你抓到他们了?太好了,我去拿把椅子,抓一把瓜子,边吃边看戏,嘿嘿。”
“你还真会享受啊。”凌子容狭长的眼睛微微一抬,眼中的光芒如池塘中闪烁的光斑。“要不要去端了他们的老窝?”
“还是你想得周到。”穆缡高兴地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齿。
他揉了揉太阳穴,“穆缡,别笑了,好丑。”
“你滚。”
“我是说真的。”凌子容起身,踱到她的面前,十分认真地打量她:“当初在你娘肚子里的时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她仰头问道。
他狡黠一笑,“是不是觉得既然没人能透过肚皮看见你,干脆就随便长长好了?你这张脸还真是个随便的意外,小野人。”
明白他的意思后,穆缡怒道:“凌子容,你敢不敢让老娘随便砍砍你?”
“有这点力气,还不如留着收拾那几个人吧。”在他的唇边,一点笑意来回摇曳,像窗棂上漂泊的阳光。
穆缡一时看得呆了,竟忘了跟上他的步伐。
走了几步,他转过身来,难得好脾气地说道:“还不过来?”
她垂下微红的脸,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
两人同乘一匹宝马,用不上一炷香的时间便出了城。到了山脚下,凌子容把马栓好,与穆缡步行。
山里蚊子多,走了没几步,穆缡便被咬得浑身都是包。她一边叫苦连天地挠痒,一边低声说道:“你们就不能去咬他么?”
这具身体的血型真招蚊子,再这么咬下去,她都要变干尸了。而凌子容从头到脚都没有一个包,果然会武功的人气场就是不一样,连蚊虫都不敢接近。
凌子容回头瞥了她一眼,她立刻心虚地装作打蚊子状。
注意到她脸上的包后,凌子容绕着周围走了一圈,屈膝折断几根草叶。他想了想,干脆把它们做成环状。
“你在干嘛?”穆缡问道。
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嗯?”她好奇地靠近,对方一个抬手,便给她戴上了花环。
“喂,我还活得好好的,干嘛给我送花圈?”她白了他一眼,伸手便要取下。
凌子容按住她的手,“没地方放了,给我戴着,回去后完整无缺地交给我,否则扣钱。”
敢情他这是把自己当成人肉架子了?
穆缡不敢跟他争执,只能在背后干瞪眼。
或许是她愤怒的力量吓到了蚊虫,后半段路上居然没有蚊子来骚扰了。
好不容易见到一处小木屋,穆缡快步追上去,拍了拍凌子容的肩膀:“大哥,我口渴。”
“那就喝水吧。”凌子容意外地温和。
屋外,一个小孩在烈日下择菜。见到二人,他快速打量几眼,然后端起菜篮,戒备地退开。
穆缡忙放缓声音,“哎,我们不是坏人,我是来讨口水喝的,可以么?”
看她的态度还算好,小孩点了点头,进屋拿出两个海碗。
他笨拙地从井里打了一桶水,分开两次端来井水。水质清澈,指间能感受到令人心动的冰凉,穆缡道了声谢,端起海碗,余光却瞟向凌子容。
她并不傻,一路上人烟罕至,这木屋的存在本就够突兀了,况且凌子容还似乎是有意想到这里来,就更值得怀疑。要是凌子容喝了,她才敢喝。若他不喝,这水一定有问题。
凌子容挑了挑眉,从容地端起海碗,暗忖道:“看来这小野人还不傻。”
碗还未碰到唇边,他突然发力,泼了小孩一身水。
“我去!”小孩颇感意外,忍不住说了几句脏话。
穆缡听得真真切切,那小孩的声音沙哑中带着沧桑,压根不是稚嫩的童音。再仔细一看他的穿着,她恍然大悟地说道:“他是个侏儒?”
刚才她是站着说话,而对方特意低着头,没有看仔细。现在一看,才发现他的下巴有稀疏的胡子,目测至少有二三十岁了。
“你见过一个能够轻轻松松打水的小孩么?”凌子容嗤笑一声。
“你,你是谁?”侏儒意识到大事不妙,扭头喊道:“老大,有麻烦!”
三人急急忙忙冲了出来,“在哪里?”
几人目光相对,穆缡最先反应过来:“是你们!”
王阿大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伤口,“姑奶奶,你还想怎样啊?”
瘦子看了凌子容一眼,触电般跳了起来:“老,老大,凌,凌子容来了!”
“凌子容?!”
四人脸色都变了。
王阿大使劲吞了口口水,“快点,三十六计!”
胖瘦二人立刻将手中武器向凌子容扔去,趁这机会,四个人四散而逃,胖子走得急了,还狠狠撞了柱子一下。
他们每个人跑的方向都不同,本以为凌子容会为难,谁知他只笑了笑,然后将海碗砸碎,捡起四块碎片分别掷出。
“哎哟!”
四人在同一时间倒地,王阿大更是直接让碎片钉在墙上,满脸的肥肉都在恐惧地颤抖。
凌子容背着手,向他们走去。“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凌,凌庄主,我们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们吧!”面对如此强大的气场,王阿大连撒谎都不敢,只是一味地求饶。
其他人更加害怕,矮子抖得两条腿都要失去知觉了。
“放过你们?”不过是一个没有重量的眼神,却让他们不寒而栗。“也太不划算了吧,嗯?”
王阿大实在承受不住这压力了,“凌庄主,是我们错了,只要你留我们一条小命,要我们怎么着都行啊!”
“是啊!”连老大都开始求饶,其他三人更加害怕起来。
“这样啊。”凌子容托着腮,思考了一会。“我看也差不多到点了,你们就给我做道菜吧。”
“可,可是我们不会做菜啊。”瘦子道。
“嗯?”
那一声压断了四人的神经,他们赶紧改口:“不!我们会做!凌庄主,你想吃什么?”
凌子容将目光移到一旁的墙上,“佛跳墙。”
“这需要很多食材,可我们这里也没有啊。”矮子为难了。
他微笑着注视四人,“没关系,有你们就够了。”
瘦子咽了口口水,“庄,庄主,你该不会要吃我们的肉吧?”
“当然不是了。”凌子容摆了摆手,“你们给我站到那堵破墙去。”
四个人狼狈起身,在破墙前站成一排。
他与穆缡站在阴凉处,凤眼轻眯,道:“你们两个,给我挖坑。”
被眼神点名的胖瘦二人一愣,“啊?”
他皱了皱眉,“我不说第二遍。”
两人赶紧挽起衣袖,徒手在地上挖坑。渐渐地,挖出来的土堆越来越高,凌子容却好像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穆缡看得久了,觉得没什么看头。“你想干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凌子容微微一笑,“他们这几个人可是贼,经常打劫或者偷盗过来商人的货物。你去他们房间找一找,有什么喜欢的都拿走。”
“好嘞!”奉命抄家,让穆缡瞬间有了正义感。
不过她很快便感到了失望,房中的确有几样看起来昂贵的摆件,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千奇百怪的兵器和无数副美人图。这些东西于她而言,压根就没有用。
“美人图?妈呀。”一张左右脸不对称,一张身材极度走样,与其说是美人图,还不如说是丑女图。
穆缡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被辣到了,忙移开视线。正巧脚下踩扁了一只虫子,她低头看鞋底时,头上掉下一样东西。
她大叫一声,赶紧把花环捡起来。
幸好地上比较干净,花环做得也很牢固,除了几片叶子外,没有什么损失。穆缡捧着花环轻轻吹走尘埃,在停下来吸气的时候,闻到了熟悉的幽香。
有青草香味,有七里香的香气,还有清爽的薄荷味,原来这顶花环是用艾草、七里香和薄荷制成的。
她记得很清楚,这些都是能驱蚊的花草。莫非凌子容并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故意为难她,而是在关心自己?
她将脸埋进花环里深深呼吸,浓郁的花草香气环绕全身。香气很清新,就像凌子容身上的味道,虽然淡,却教人刻骨铭心。
意识到自己走神了,穆缡甩走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戴上花环,向厨房走去。
转到厨房后,她立刻有了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