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挖出一个深坑,胖瘦二人累得直接倒在地上喘气。
凌子容将魔爪伸向另外二人,“你,给我跳进去试试。”
矮子沮丧着脸跳进坑里,高度正好到他肩膀。
这高度正好是凌子容想要的,“去,打水来,把泥和进去。”
王阿大几人来回搬了几次,终于做成了一个泥坑。伸手进去,拿出来后满手都是黄泥巴,稍微一晒,便会结成龟裂的泥块。
“凌庄主,泥坑做好了,可是这跟做菜有什么联系啊?”王阿大问道。
凌子容指着墙的另一面,道:“给我过去那边站着。”
四人生怕他要把自己活埋,站得那叫一个视死如归。穆缡看了,噗次一声笑出来:“这是站成一排等着打靶么?”
凌子容见她吃力地端着一个盆子,问道:“弄了半天,你就只找到这些东西?”
她放下木盆,边锤着腰边道:“我对兵器和美人图不感兴趣,你要是觉得深夜寂寞,可以拿回去欣赏。”
“得了吧,我可不敢相信他们的眼光。”他才不想拿歪瓜裂枣的画像回去辟邪。
“嘿嘿,你猜猜我找到了什么好宝贝?”旁边有个现成的石桌,穆缡搬来一块案板,对木盆里的东西呈流口水状。
“尸体还是骨灰?”他挑了挑眉。
“恋尸癖,我可没你那爱好。”当日抹了他一脸的骨灰,穆缡至今仍记忆犹新。
她抓起一把盆中物,特意拿到凌子容眼前,营造最大的视觉冲击力。“看!虫子!”
凌子容淡定地按下她的手,“你别以为我不认识,这是泥丁。”
“哟,不错嘛,原来惊绝山庄的情报还包括了海陆空啊。”
泥丁,学名星虫,是“土笋冻”这道名菜的原料。因为长得跟虫子差不多,这些东西在现代有不少人无法接受,没想到凌子容也是个奇人。
“这是常识,小野人。”他毫不犹豫地进行打击。
“你想不想吃?”
“不了,给他们吃吧。”
穆缡会意,抓着泥丁跑到他们面前,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别难过,至少在凌子容玩死你们之前,你们还能做个饱死鬼。看,是不是很美味?”
看到她手里的东西,瘦子率先失控:“啊啊啊啊啊!”
“老大,这不是那个什么陈公子拼命保护的东西吗?这也能吃?”
他们抢劫的时候见对方金银都不要,偏偏求他们放过这一大筐虫子,便以为这是什么昂贵之物,一并拿了过来。殊不知那个被抢劫的是个吃货,好不容易得了新鲜的海货,怎么舍得让人?
穆缡猜的没错,他们果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该怎么食用。于是她拎出一根泥丁,在他们面前摇晃,还用手指戳戳滑溜溜圆滚滚的身子,道:“很好吃的哟!”
吓完后,她就在四人的注视下,从密密麻麻一盆泥丁里捞出一把放在案板上,然后使用工具拍下去,再紧贴着木板一拉,反复搓,便清理好泥丁的内脏等污物。
除了厨房,王阿大他们还搭了个露天小灶,平常光着膀子温点小酒,哥几个围着小灶炒点花生什么的。穆缡起了火,抓起一把清洗干净的泥丁煮至熟透,再捞起来加点香菜蒜头之类的调料凉拌,然后装盘。
在五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她怡然自得地吃着美味的凉拌泥丁,一条条压扁的黑色虫子入口,鲜香的口感如同一滴沉入湖中的墨水,飞快地扩散开来。
王阿大简直连肠子都悔青了,这个女人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柔弱,徒手挤破虫子内脏,还敢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天啊,太可怕了!
穆缡吃得那叫一个香,全然不管自己在他们心中已经是古代版贝爷的存在,还不忘提醒自己回去做成土笋冻,让唐师易和猫九都尝一尝。
就在王阿大四人的心理承受力接近顶峰时,凌子容开口了:“时辰到,开始做菜。”
“用什么做菜?”
他坐在穆缡搬来的椅子上,惬意地享受树荫下的清凉:“你们给我排着队,一个接一个从墙上跳到泥坑里去。然后打个滚,让全身都裹上泥,如此反复。”
“不是说做菜吗?”王阿大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他含着笑意,道:“你们一个个黄泥人从墙上跳下去,可不就是佛跳墙了么?”
“……”
穆缡笑了。
佛跳墙?这也想得出来?
“对了,跳之前还得喊一句话。”
“什么?”
凌子容瞥了穆缡一眼,“高声大喊,穆缡是傻逼。”
穆缡在心中哀嚎起来,子霖果然还是告密了!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快意的笑,“穆缡,这叫报应啊。”
虽然他并没有完全理解那个词的意思,但他肯定,这不是什么好话。
破墙不高,跳下去不会受伤。只见四个高矮胖瘦不一的人哭丧着脸,轮流爬上破墙,“扑通”一声滚进泥坑,再狼狈地爬出来。
王阿大排在最后,他爬上破墙,悲壮地看着下方浑浊的泥坑,不情不愿地高喊道:“穆,穆缡是傻逼!”
王阿大的声音中气十足,刹那间,穆缡听到大山里重重回荡着“穆缡是傻逼、穆缡、傻逼、逼”,惊得林中的野鸟飞得老高。
穆缡本还存着看戏的心思,可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早就荡然无存。
在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不是皇帝,而是凌子容啊!
时间不知过了有多久,他们却无法松懈。若是有谁偷懒,凌子容会隔空挥出一掌,将他重新打回泥坑里,摔个狗啃泥。几次下来,他们身上的泥巴越来越多,浸湿的衣裳越来越沉重,但他们只能努力继续。
泥坑里的水逐渐少了,跳到最后,砸到的都是泥巴,身上也越疼。王阿大咬着牙迈出最后一步,准备第无数次跳墙。
“行了。”
轻飘飘的声音宛若拨开云雾的阳光,四人呆滞的脸上重新有了表情,“多谢庄主!”
“谢我?还早着呢。”凌子容冷哼一声。
他们痛苦地哀嚎起来。
穆缡已把泥丁全部处理完毕,洗干净双手,翻出锦盒里的上等茶叶,给二人冲了一壶茶。
“啧啧,你整人还挺有一套啊。”难怪他会带着自己来了,一是给她解气,二也是让他有机会捉弄自己。
“要是派了别人来,他们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凌子容喝了一口茶水,“你看他们像什么?”
“像泥人像呗。”她不假思索地说道。
“是啊,接下来该放进炉子里烤烤了。”凌子容把玩着粗糙的陶土杯,仿佛是在看着那四人的下场。
“庄主,别啊!你答应过不杀我们的!”一听到他要像烤泥人一样烤了他们,四人开始求饶。
“不想死也行啊。”凌子容答得很干脆,“给我站着不许动,这里太阳大,很快就会干了。你们要是动了,身上的泥块就会掉落。谁敢弄掉一块,小命就没了。”
“啊?”胖子天生好动,加上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憋着尿,要让他雕像一样站上几个时辰,简直是要挑战他的极限。
“现在开始,谁敢动,敢说话,那就……”凌子容拔出佩剑,闪花了对面人的眼。
四人立刻噤声。
湿漉漉的泥土裹住全身,这种感觉本就不好受。加上头顶有太阳暴晒,还要时刻打起精神不能动,无异于酷刑。
一算时辰,也差不多该回去吃饭了,凌子容做了个“撤”的手势,替穆缡提着装满泥丁的篓子,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
临走前,穆缡在树上找了几个毛毛虫,丢到他们身上,方才满意。
这一趟既收拾了王阿大他们,也收获了意外的美食,可谓不虚此行。穆缡原本郁闷的心情烟消云散,回去时还忍不住哼起了歌儿。
凌子容用力一打马鞭,道:“看不出来你还会魔教的功夫。”
“啊?”
“你那嘴巴一张,魔音一飘,方圆百里的生灵都给你吓死了,穆缡,你没那天分,就别学人唱歌了。”凌子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似乎是想把她那走调的歌声赶出去。
“凌子容,不毒舌会死吗?”她唱的可是高难度的歌曲,偶尔破音也很正常吧?哼!
回到山庄,穆缡利用搜刮来的战利品做了两盘土笋冻和一碟泥丁炒米粉。可惜无人欣赏,在看到那一团团半透明的虫子果冻后,猫九沉默半响,去茅房吐了。
解决完凌子容的一餐,她蹲在厨房里大快朵颐,消灭了一大碟炒米粉。土笋冻做得太多,思来想去,她决定让猫九拿一些给顾踏歌尝尝。
所幸顾踏歌是个江湖郎中,在治病时没少用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到土笋冻时,她一脸的淡定。
“穆缡说这东西好吃,让我给你送一些来。你,你好自为之。”说完,猫九赶紧撤了。
“咦,我见过这东西。”顾踏歌用手戳了戳土笋冻,圆形的冻品晶莹剔透,蘸上调料后一尝,入口甘洌鲜美,滑溜爽口,回味无穷。
“天呐,真好吃。”只一口,她便完完全全被俘虏了。
土笋冻乃是将泥丁熬制出胶质,自然冷却而成,每一点都是精华。此物不但美味,还能清热解毒,降火消炎。顾踏歌一连尝了两个,激动得端起篮子,要拿去给霍扶虚尝尝。
或许是她走得太过匆忙,竟引来了余氏的注意:“哟,走得这么急,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顾踏歌暗自冷笑一阵,面上却热情万分:“哎呀,嫂嫂来了。正好,方才惊绝山庄送来了一道佳肴,踏歌不敢独吞,嫂嫂快来尝尝吧。”
“惊绝山庄?”余氏脸色微变。
难道穆缡没有死?
还是说,穆缡死了,这道菜是惊绝山庄的“回礼”,里面下了毒药?
正在她思索着种种可能时,顾踏歌已用筷子夹起一块土笋冻,蘸了调味料送到她眼前:“来,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