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床上帷帐半遮,依稀可以见到皇帝躺在床中。一名宫女从铜盆里捞起毛巾绞了绞,然后折叠起来,为皇上擦拭汗水。
一旁的皇后见到他来,马上沉下了脸:“六皇子怎么来得这么迟?”
“参见皇后娘娘。”君匪把礼数做全了,道:“二皇兄也在这里啊,真是巧。”
二皇子依旧是那副表情,听了君匪的话后,也没有搭理他。
君匪无所谓地别过视线,问道:“父皇这是怎么了?”
他礼数周全,皇后找不到可以挑剔的地方,于是冷哼了一声:“哼,这时候就知道关心皇上了?六皇子,你就这么等不及吗?今日册封仪式一过,你就是尊贵的太子,日后也会成为我朝的天子。没想到你如此冷血,居然敢毒害皇上!”
毒害皇上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即使他是太子也难逃一死。这么大的罪名扣在头上,他自然不会轻易认了,于是君匪不慌不忙地说道:“皇后娘娘,关心则乱,儿臣可以理解。但是儿臣以良心发誓,这件事绝对不是儿臣做的。”
皇后眼神一凛,道:“好你个君匪,事到如今还不肯承认?”
君匪在心里冷笑着,“皇后娘娘,凡事都要讲求个证据。如果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是儿臣做的,儿臣任凭处置。如果不是,还请还儿臣一个公道。”
想用三言两语就给他定罪吗?二皇兄,你倒是想得美!
“想要证据?给你就是!”在场的除了他和皇后外还有看戏的二皇子,皇后给了二皇子一个眼神,后者会意,马上拿来了一副画卷。“你好好看一看,这是什么?!”
画卷在皇后的手中展开,一条金龙飞也似地在纸上活了过来。君匪盯着磷粉折射出的幽幽绿光,道:“这是儿臣的寿礼。”
“好一个寿礼!”皇后直接把画卷砸到了他的脸上,“你这蛇蝎心肠,实在让本宫心寒!”
“皇后娘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儿臣知道父皇喜爱珍贵的蝴蝶,因此特意献上了这幅画。难道投其所好赠送寿礼,就是罪人了么?”
“你这哪是寿礼,分明是毒药!”皇后对他怒目而视,“你明知道皇上喜欢蝴蝶,就让六皇子妃做了一副蝶翅画作为寿礼。皇上对它十分喜爱,专门将它挂在了御书房的墙上,这才中了你的计!”
在休息的时候,皇上总会把窗户打开,任风把画卷吹动得栩栩如生,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点评,一看就是半天。这一件事,但凡是在御前伺候的人都清楚得很。
皇后顿了顿,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禁不住颤抖起来:“没想到你竟事先在蝶翅的磷粉上抹了含有曼陀罗花粉的疯药,当风徐徐吹来,毒粉就会吹进皇上的茶杯里。长此以往,毒性慢慢渗透,最后让皇上在寝宫里毒发,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废人!”
今日本该是君匪成为太子的册封大典,皇上兴致很高,天不亮便起来梳洗穿衣。但谁能想到,就在皇上对着镜子整理衣冠的时候,他忽然疯也似的抄起一旁的花瓶,狠狠砸向铜镜。
接着,他将殿里所有的侍女太监都看了一遍,吼道:“你们这些妖魔鬼怪,休想害朕!”
皇上用一切可以移动的东西袭击他们,侍女们惊慌失措地躲避,但有的人还是受了伤。有几个太监拼了命将他抓住,可皇上却反过来伤害自己了。
亏得有个头脑还算清醒的宫女及时逃出去禀报,太医们匆匆赶来,用一枚银针制服了皇上。事后一查,才发现他中毒已久,出现幻觉不说,神智也不清了。
皇上中毒事关重大,皇后及时封锁消息,将若干知情人锁在偏殿,并命令太医们彻查。查到最后,一名太医站在蝶翅画跟前,道:“找到了!”
蝶翅画虽是齐瑜送上的,但齐瑜是君匪的正妃,君匪无论如何也逃不了干系。今日好端端的册封大典不但举办不了,还可能会成为君匪的断头之日。
君匪用手指抹了一把蝶翅上的粉末,讽刺地笑了起来。“皇后娘娘,这可就冤枉儿臣了。试问这蝶翅画日日夜夜都挂在御书房中,任何人都有机会碰到它,您又怎么能断定这就是儿臣所为呢?”
面对他的质问,皇后的语气忽然平静了不少,“要证据是吗?来人,押上来。”
两名侍卫压着一位奉茶女官上来,那女官一见君匪,就拼命地磕头:“六皇子,快救救奴婢吧!要不是你当初以妃子之位相许,奴婢也不会鬼迷心窍在纸上涂你给的毒粉,更不会处处制造机会让皇上中毒啊!”
二皇子闻言,道:“六皇弟,你真狠毒。”
狠毒?
君匪笑了,“皇后娘娘,您也这么认为么?”
皇后抚摸着手上的护甲套,刀一般的眼神若有若无地从君匪身上掠过。“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就算本宫不信,也不得不信。君匪,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现如今三人一唱一和,“证据确凿”,君匪谋害皇上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君匪微微仰头直视着皇后的眼睛,轻声道:“儿臣无话可说。”
皇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像是万般不情愿地下了决定:“来人,将六皇子押到天牢候审!”
听到她的话,二皇子慌乱地上前了一步,诚恳地说道:“母后三思啊!六皇弟不是这种心狠手辣的人,其中必有误会。几月前在婚宴上刺杀儿臣的事情不也是个冤案么?或许六皇弟这次也是遭人陷害了,毕竟树大招风啊。若是母后不问清楚就将六皇弟处置,只怕这京城里又要下雪了。”
看似求情,实际上他却在暗示数月前所谓的冤案也是君匪故意为之,这一招落井下石用得真是歹毒。
果然,皇后的脸色更加不好了:“传令下去,彻查之前的六皇子婚宴刺客一事!”
看到事情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二皇子悄悄露出了一个阴测测的笑容。
愚蠢的六皇弟,以为成为太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么?皇上虽然年迈,可是身体强健,几乎从不生病。就算当上了太子,也得等上十数年才能继位。到那时候自己都老了,当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今日他一箭双雕,既除了皇上,也除掉了六皇子,皇位已经收入囊中。朝野中他的呼声最高,六皇子谋逆,皇上病危。到时候他就可以借机掌权,把天上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六皇弟啊六皇弟,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谁让你不仅当上了太子,还毁了他苦心经营的晏虚阁?他本想在君匪当上太子后再出手,彻底毁灭对方。但既然君匪先出手,他也不客气了。
从殿外进来几个禁卫军,将君匪一左一右架起来,往外拖出去。经过二皇子身边的时候,君匪微微侧目,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二皇兄,真正歹毒的人,是你。”
二皇子的笑容僵了片刻,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是,他是想杀死父皇,但那又怎样呢?人总有一死,现在死和将来死又有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要死得其所。
尽管消息封锁得很严,但惊绝山庄仍是收到了详细的消息。穆缡听后一惊,道:“这件事是二皇子做的吧?”
凌子容点了点头,“蝶翅画的事情想必布置很久了,据情报说,原本皇上每次服用的药粉少,毒发也需要好长一段时间。不过昨夜君匪故意派人刺杀他,让他提前了计划。这样也好,下毒下得急,毒性不够,至少皇上的性命是不会丢的。”
穆缡松了一口气,“那么说来,六皇子入天牢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了。”
他和二皇子交手多年,不可能不知道二皇子的脾气。所以他故意刺激二皇子,让他落入自己精心布置的局里。目前的情势对君匪而言十分不利,但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件事应该很快就会翻盘,证据最后会指向二皇子。
二皇子精明一世,可惜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被六皇子反过来利用了一把。君匪虽然牺牲了自己的册封大典,可是却要迎接来自己的登基大典了。
凌子容嗤笑了一声,“就算二皇子倒了,你真的以为皇上是真心想立六皇子为太子的么?天子的心思,你可没有那么好揣测。虽然二皇子自小养在皇后膝下,可你别忘了,皇后还有个亲生的儿子,五皇子。”
穆缡听出他话中有话,忙追问起来:“你想说什么?”
他捻起一粒酸梅,道:“你不是很聪明么?那么就自己猜吧。”
她双手叉腰,怒道:“凌子容!你怎么不去死!”
对方挑了挑眉,“长得丑的还没去,我这么帅的不敢插队。”
“你。穆缡以手捂住胸口,一副遭到重创的模样。
凌子容优雅地吐出核,道:“你快去排队吧,不然这队伍怎么开头啊?”
言下之意,就是说她乃丑中之最。
“我罢工!”穆缡气得扔出了杀手锏。
“猫九,去和库房说一下,穆缡十年内的工钱都不用发了。”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啊,天气真好,我忽然有了灵感,恩,做菜去了!”一听到要扣她那么多的工钱,穆缡马上变脸。
凌子容,你等着,早晚有一天你会栽在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