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果然触动了顾踏歌的心。想当年，因为无意中害死了亲娘，她一直怀着愧疚。如今遇上身世凄惨的霍扶虚，叫她怎么忍心拒绝他的请求？
除了她之外，已经没有人愿意接近他，愿意帮助他了啊。
“说好了，我们只是假成亲，绝对不做任何逾越的举动。”她反复强调着这一点。
她对霍扶虚只是同情，待他如挚友，绝没有半分男女之意。倘若他想做些什么，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霍扶虚的眼神黯淡下来，“嗯。”
无论如何，先把她留下来再说。等到两人成亲，时间一长，她会明白自己的心的。
老夫人这回倒真的没有食言，第二天，城中便贴满了为霍扶虚冲喜的告示。
事实上，老夫人不愿为霍扶虚娶亲冲喜，一来是不想浪费钱财，二来怕他在打什么鬼主意。既然顾踏歌说了不想攀高枝，城中也绝对没有人敢嫁给他，为了堵住他的嘴，老夫人便放话了：“霍家公子扶虚病危，城中若有人愿嫁进来冲喜，当赏两箱嫁妆。”
这话放出，成为了城中的热谈。
有人说，这神机公子真是过分，害死自己爹娘不说，现在自己要死了，还非得拉个黄花闺女来垫背。他身子那么弱，难不成天天抱着姑娘家睡觉，病就会好了？我看他就是个妖怪，想吸女子的阴气修炼吧！
有人说，霍家心地真好，不嫌弃那祸星，还在府里好吃好喝地养了这么多年。现在神机公子病重，还愿意自掏腰包让人来冲喜。真是仁义啊！
话虽说了很多，可无一不是看好戏的。为霍扶虚冲喜的事情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要真说到嫁女儿，城中果然没有一户人家愿意。就算是再穷的人，也不愿让自己女儿去招惹祸星，给自己家中带来灾难。
老夫人沾沾自喜了好几天，为自己的决定感到高兴。这样一来，既省了一笔钱，又能为霍家带来声誉，这笔买卖做得值。
“夫人，这告示还要贴多久啊？”香儿问道。
告示贴出去已有七天时间，但仍无人问津。就连从告示边上走过，人们都觉得晦气。
老夫人想了想，道：“明日就摘下来吧。七天时间不算短，差不多够了。再贴下去，可就成了笑话。”
“是。”香儿应下，出去后没过多久，又折了回来：“老夫人，顾姑娘求见。”
她还没找顾踏歌，顾踏歌就自己先来了？
老夫人揣测着她的意图，道：“让她进来。”
顾踏歌进来后，忽然跪在地上，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她将纸抖开，展示给老夫人看。
老夫人视力不太好，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都认不出上头的自己，问道：“这是什么？”
香儿眼尖，马上说道：“老夫人，是为二老爷冲喜的告示！”
“什么？”老夫人的脸色变了。
这是何意？
只听顾踏歌道：“老夫人，我愿嫁给扶虚冲喜。”
“你再说一遍？”老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地将身子往前倾，好听得更清楚些。
她又说了一次，“顾踏歌愿嫁入霍家，为二老爷霍扶虚冲喜。”
“你。跌坐在椅子上，老夫人指着顾踏歌，指尖微微颤抖。“你先前不是说无意攀高枝么？”
好个出尔反尔，口是心非的丫头！恐怕先前的说辞是故意降低她的防备，好等着这一天的吧！
若是顾踏歌当时说有意，她就会寻借口推脱，更加不会贴告示为霍扶虚招亲。如今告示明明白白写着，凡是愿意嫁进来的人，霍家不仅接受，还会赠与两箱嫁妆。她要是反悔了，可不就是打自己的脸么？
但这毕竟是在霍府，外人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老夫人毕竟老谋深算，很快就冷静下来了。“我知道你从小到大都是孤身一人，日子过得不好。你一个大好年华的丫头，何必把自己的终身赔进去呢？这样吧，我不仅如约送你两箱嫁妆，另外还会送你黄金白银，以感谢你医治好我媳妇。拿着这些钱，你可以去外地开个医馆，继续悬壶济世，如何？”
这就是说，她愿意花钱把顾踏歌打发走。
老夫人早就想寻个借口赶走她了，有她在，她的心一直惴惴不安。有时候担心顾踏歌查出下毒的真相，有时候害怕她会真的治好霍扶虚，总之，顾踏歌就是一根刺在人心里的刺，需要及时拔出。
但顾踏歌既然答应了霍扶虚，自然不会被这点钱财收买。“老夫人，我在外头揭告示的时候已有很多百姓看到。他们询问我为何揭下告示，我便如实作答。老夫人慷慨，不仅答应了婚事，还赠与钱财为百姓造福。踏歌回头一定将这好消息告诉外头的百姓，让他们明白老夫人的苦心。”
老夫人本是说让她拿着钱财离开这里，可顾踏歌却故意曲解成她愿意再加多一笔嫁妆。老夫人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扶手，道：“好你个顾踏歌！你分明是看上我们霍府的钱财，想进来捞一把的吧？”
“老夫人此言差矣。身为医者，我治好余氏的病，却只收了少量诊金，可见我并不是贪图钱财的骗子。老夫人要是坚持这么说踏歌，踏歌可就得请别人来评评理了。”顾踏歌说得十分委屈，实则是在威胁老夫人，她会将余氏患带下病的事情说出去。
带下病向来都是见不得人的，若余氏得病的消息传出去，霍启定会嫌弃余氏。不仅如此，还会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谈，丢及霍府的颜面。
老夫人气得身子都在抖，道：“你是在威胁我？”
活了这么久，头一次有黄毛丫头敢这样对她！真是活腻了！
顾踏歌无辜地眨眨眼，“我有说吗？老夫人，您听错了吧？”
好，真是好！反正霍扶虚要死了，多一个顾踏歌又何妨？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那就等着给霍扶虚做陪葬吧！这两个膈应的人，都得死在她手下！
香儿体贴地为老夫人按揉着太阳穴，老夫人垂着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好，我答应你！”
人要是想寻死，谁也拦不住。她曾经给过她机会，要怪就怪她心太大，不知好歹。
顾踏歌似是丝毫没看到她眼底的戾气，笑得纯真：“多谢老夫人成全！”
“我当然会成全你了！”老夫人别有深意地说道。
听到顾踏歌要嫁给霍扶虚的消息，余氏按捺不住了，跑去向老夫人问道：“娘，您怎么答应了她啊？”
顾踏歌一直都没有表态，虽是中立，可明摆了就是偏向霍扶虚那一边。若顾踏歌不肯为她们效力，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老夫人无力地摆了摆手，“不少人都知道这件事了，我们既然贴出去告示说要为他招亲，难道还要拒绝不成？你找人去试探她的口风，看她到底肯不肯倒戈。若是不肯，婚后我们就将他们一并除了！”
凡是不为自己所用的人，都得消失！
余氏满意地笑了，“娘，您等着吧。”
那顾踏歌先前说不敢攀高枝，现在又跑来眼巴巴地说要嫁，肯定是看到告示上的两箱嫁妆动了心。不就是贪钱么，这种人最好收买了。
然而事与愿违，当余氏和顾踏歌私下里谈话时，结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踏歌啊，在霍府里，没有靠山是不会被瞧得起的，那些丫鬟也不会给你好脸色。不过你放心，我和老夫人就是你的娘家人，有什么事我们都替你兜着。你可要记得，妻子的本分不仅是顾家，还要听从娘家人的话。这样才可以享受荣华富贵，知道了么？”捧着顾踏歌的手，余氏的脸面别提有多关切了。
顾踏歌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嫂嫂说笑了，所谓出嫁从夫，我既然是扶虚的娘子，自然一切听从他的。夫君要我往东走，我绝不敢往西走。若嫂子想让我往西走，我虽为难，但必定还是要听从夫君的。”
她心里很清楚，余氏在说些什么，因此也很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她是支持霍扶虚的，所以她不会为余氏和老夫人效命。想让她做细作，好从中得益？抱歉，她做不来。
余氏的笑容僵了僵，“瞧你说的，难道我们说的话你就不肯听了？”
她道：“不是不听，踏歌生性耿直，也倔强得很。合常理的话就听，不合常理的话即便入了耳，也会穿耳过。要是嫂子要我去做杀人放火的事情，我总不会要照做吧？所以做人还是要有原则，切不可听信奸人的话，做伤天害理之事。”
她的伶牙俐齿将余氏和老夫人骂了个遍，余氏再也保持不住脸上的伪装了，怒道：“顾踏歌，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执意如此，可别怪我们无情了！”
老夫人说得对，顾踏歌这人还真是个硬骨头。既然收买不了，那就只能一起处理！
顾踏歌不怒反笑，“嫂子怎么突然生气了，踏歌可没说错话吧？难道你真的想让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余氏懒得和她斗嘴，道：“我身子不适，先走了！”
“嫂子慢走，切记不要乱想些不该想的事情，会折寿的噢！”顾踏歌笑眯眯地说道。
“你。
真是气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