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凌子容,也无法从这普通的菜中看出个端倪来。
“穆缡,你做了什么手脚?”他看得清清楚楚,除开那些调料外,聂小饶从头到尾就只放了白菜和清水,只靠调料,不可能会做出此等美味。
“你还记不记得她放了很多冰糖一样的东西?”穆缡提醒道。
“冰糖?”仔细一想,聂小饶放调料的时候动作很快,旁人很难看得仔细。那些冰糖形状四四方方,倒不像是平常见惯的模样。
“要知道这清水煮白菜可并不是真的用清水来煮,需得用母鸡、母鸭、火腿、干贝、肘子等材料吊出清汤,味道才会鲜美。我昨日开始便教她熬制汤料,然后冻成块状,再切开,看起来好像是冰糖,实则不是。”七天下来,穆缡知道聂小饶的实力太低,只好想别的法子取巧。
“你的鬼主意倒还挺多的。”凌子容道,“回去也做一道给我尝尝。”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早就准备好啦。”她眨眨眼,为自己有先见之明而洋洋自得。
聂小饶随评委们去拿银两,岂料一去就是半天。场外的人均已散去,只留穆缡和凌子容两人在耐心地等待。
看到评委们有说有笑地走出来,穆缡疑惑地说道:“奇怪了,聂小饶呢?”
“去看看吧。”
凌子容问过评委,他们却道:“聂小饶?她早就拿了银子走了。”
“不会吧?”聂小饶临走前曾让她在此稍等,怎么会不告而别?
“喔,对了,刚才好像是有个人从后门把她叫走的。”
“后门?”出于其敏锐的直觉,凌子容猜测到,她是出事了。
“走,去看看。”穆缡也有此类想法,聂小饶该不会遇到最近在城里闹得人心惶惶的花拐子了吧?
前段时间起,城中时不时就会有一名女子失踪。因为消失的女子年龄层次跨越大,唯一的共性就是性别,所以人称花拐子。
有的人说,那是被抓去炼邪药了。也有的人怀疑是抓去进贡给了某位神仙,总之说法不一,官府到现在也没有抓到人。
从后门出去,两人很快发现了线索。
地上一路滴着水,颜色浑浊,似乎比较浓稠。穆缡蹲下身一嗅,便知道那是何物了。
“来之前我让聂小饶把冻好的汤汁放在囊中,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混进去。她的口袋里应该还有不少剩余的,天气热,很容易就融化了。我们顺着它,没准能找到她的踪迹。”
幸好一路上都有踪迹可循,凌子容在追踪上也甚有经验,没过多久,他们就找对了地方。
在汁液消失的小路尽头,一位男子站在窗前,拿起一碗饭一闻,露出幸福的表情。
接着,他尝了一口,脸色大变。
“你做的什么屁东西!”他狠狠地砸碎饭碗,屋里传出无数个女子的尖叫声,还有哭泣声。
男子还不觉得解气,将一名女子拽起,往屋外走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这就把你关起来,看你还敢不敢乱来!”男子的责骂充斥在穆缡的耳边,而屋中的女子的哭泣声更响了。
“该不会这就是那个花拐子吧?”穆缡道。
幸好凌子容也跟着来了,有他在,这些女子都能得救。
凌子容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轻轻地拿起几根树枝,再从衣裳上撕下一段布料,缠在上面。
他拿出一个葫芦打开,把酒倒进简陋的火把里。再对穆缡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一个人静悄悄地走到屋子前方。
花拐子已回到了原本的屋子里,大声地呵斥着什么。骂着骂着,一股烧焦的气味钻入鼻中。
“怎么回事?”花拐子从窗户探出头一看,隐约看到一股黑烟自屋前飘来,好像是着火了。
“你们休想乱跑!”花拐子抄起旁边的砍刀恐吓了一把,急匆匆出去查看火情。
凌子容与穆缡早就在屋后躲着了,见他中计离开,赶紧过去救人。
屋中坐着七八名女子,最小的不过十二三岁,最老的也有三十多岁了。穆缡看了几眼,却没找到聂小饶的身影。
糟糕,该不会刚才花拐子关起来的那个人是聂小饶吧?
“不要说话,起身,跟着我走。”凌子容的声音很低沉,安抚了诸位的情绪。
女子们一个接一个站起来,在凌子容的带领下往屋后跑去。穆缡给她们指了离开的方向,折回柴房里救人。
打开房门,那披头散发的女子抬起头来,果真是聂小饶。
不过她的衣裳变得很破旧,估计是让花拐子逼着换掉了,否则穆缡也不会认不出她来。
“嘘,别出声,我来救你了。”穆缡怕她招来花拐子,忙道。
聂小饶激动地点头,眼角有泪花闪烁。
她的双手都被一种奇怪的镣铐绑住,与墙身连在一起,凌子容迟疑半响,道:“这东西不能打开。”
“为什么?”这世上竟有连凌子容都不能打开的东西?
凌子容轻轻抬起她的手,道:“你看,这个锁链设计很精妙,里面有刺,如果不用正确的方法打开,它会瞬间刺穿她的手臂,血流而亡。”
“那,那不能先把墙拆下来,带回去再慢慢研究么?”时间紧迫,要是让花拐子发现了,聂小饶不死也得死。
“或许也可以,不过我没有十分的把握。”看起来,镣铐设计得很精妙,与聂小饶的肌肤完美地贴合在一起。想要解开,没那么容易。
听到凌子容的话,聂小饶害怕起来。“你们走吧,别管我了。他就是想让我们做饭而已,只要做出他想要的味道,他就会放我走了。”
“做饭?”
花拐子千辛万苦地拐了那么多人,就是想吃个饭?
“穆缡,他来了。”凌子容仰头看着她,想她做个决断。
穆缡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凌子容,你先走吧,我要留下来。”
凌子容皱了皱眉,“别乱来。”
“他不就是想要吃饭么,我肯定对付得了他。”
说话间,花拐子已然来到门前。
当他发现屋中的女子全都不知所踪后,他气愤地闯进了柴房。看到这两个不速之客,他怒道:“好啊,原来是你们两个干的好事。你等着,我这就弄死她!”
“等一等!”穆缡忙道,“你绑架她们,是不是就是为了一碗饭?”
“你难道能做出来?”花拐子狐疑地看着她。
“我当然行了,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穆缡叉着腰,高傲地看过去。
“呸,我哪知道你是谁。”花拐子不屑地说道。
“我可是惊绝山庄的厨娘,你说我行不行?”
当穆缡报出自己的名头后,花拐子眼前一亮。但很快,他又望向凌子容:“那他呢?该不会是官府的人吧?”
“不不不,他,他是我的随从。”说到最后两个字,穆缡心虚地看向地板。
凌子容倒是没有说什么,毕竟这也是形势所逼。
“好,若你能做出我记忆中的味道,我就放了她!”花拐子显然动心了。
“一言为定啊!”
“废话,我要她干什么?”花拐子不耐烦地说道。
“那你说说,你的要求是什么?”谈判成功后,穆缡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
花拐子的神情变得柔和,像一片柔嫩的花瓣。“我的娘子以前很爱做饭,我很喜欢吃她做的饭菜。我记得她煮的饭很特别,有花的香气。可自从她死后,我再也吃不到了。我好想,好想再吃一次啊。”
“所以你把她们抓了过来?”穆缡终于知道那些女子的联系了,她们一定都是厨艺不错的人,让花拐子盯住了,伺机抓了过来。
“哼,这些人一点用都没有!”
穆缡与凌子容面面相觑,想了想,道:“你娘子以前在这儿住么?我能不能去她的房间看看。”
“能是能,但我警告你,她的东西不许乱动!”花拐子狠狠地说道。
“我就看看。”穆缡给了自己的保证。
花拐子把他娘子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看来他对她的感情很深。
穆缡转悠了几圈,站在梳妆台前,问道:“我可以看看么?”
花拐子不情愿地说道:“这和煮饭有什么联系!”
“不给看就算了,到时候我做不好,只能怪你。”穆缡也甩起了脸色。
花拐子只得妥协,“好吧好吧,轻拿轻放,别给我磕坏了!”
穆缡也没有看别的东西,单单拿起桌上的发油闻了许久。
“我知道了。”她轻轻放回发油,道:“我可以做出你想要的东西,不过,我要去外面取一点材料。”
“不行!我看你是做不出来,想溜吧?”花拐子疑心她没有那能力,但又不想放过一丝希望。“要去,老子给你去弄!”
“那可不行,你想一想啊,你想怀念的是你娘子的味道。要是你一个男儿家经手了,可就没有女儿香气了。”穆缡压根就不想他这样做,因为她还有别的计划。
僵持间,凌子容深深地凝望着她,道:“穆缡,你去吧,我会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要不是花拐子还在旁边,她一准吐一口血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干嘛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
这画风突变得太诡异了吧?
花拐子也是一头雾水,“你?区区一个随从,她大可以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你在这里!”
“我在她心里,怎么会只是一个随从呢?”凌子容握住穆缡的手,然后将她一推,推进了自己的怀里。
接着,穆缡看到他向自己低下了头。那红润的嘴唇,正向自己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