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远远地飘来一朵乌云，伫立在山峰后头。庭院里起了一阵风，和着沙子刮在人的脸上，割得生疼。
雪盏急忙收起晾晒的衣服，放进篮子里，回房一一摆好。做完这些，外面的风更大了。
她跑到厨房里，暂时避一避风雨。幸好雨下得不是很大，过了约半个时辰，便晴朗了。
在这段时间内，穆缡已把午饭备好。
雪盏赞叹了一番，道：“穆缡，你的厨艺真好，能不能教一教？”
“怎么，你想学啊？行啊。”穆缡夹起一块鸡肉，嚼的腮帮子都鼓鼓的。
“不，不是我，是我的一个亲戚。
“亲戚？”穆缡从未听她提起过自己的家人，霎时来了兴趣。“是谁呀？”
“是，是我一个堂妹，她在临风楼里为厨子打下手。”说起她，雪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最近有个厨艺比赛，胜出者可以得到五百两白银。她的家境不好，想要赢得这笔钱。不过她的厨艺真的。
“真的很差？”从雪盏的表情来看，对方估计厨艺很糟糕。
“虽然不好，但她学东西很快。离大赛开始还有七天，你能不能在闲暇时间教教她？”雪盏生怕她会觉得麻烦，不肯答应，简直要使出浑身解数来了。“你看我帮了你那么多，就顺便帮我一下嘛，好不好？”
“行啦，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做。”
后来，每当穆缡想起当初自己的决定，总是很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解决完午饭后，雪盏去山庄门口将自家堂妹领到厨房。
“聂小饶，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穆缡。”
“天啊！厨神！”一看到穆缡，聂小饶两眼放光。
“过奖了，其实我没那么厉害。”穆缡说话的同时，也在打量着她。
聂小饶的穿衣品味十分村姑，不过皮肤倒挺白皙的。圆脸丹凤眼，一双眉毛特浓特粗，就像两条毛毛虫。总之第一眼印象还行，似乎是个可以教的人。
“谢谢你能教我厨艺，要是我赢了，我会分你银子的。”为表郑重，聂小饶还倒了一杯茶，跪在地上，脆生生地说道：“请师父喝茶！”
“免了，我只是指导一下，不是拜师。”穆缡自己还有很多要学的地方，说到收徒，她可不认为自己有这种能力。
“好吧，我知道我的厨艺不好，厨神不收我为徒也是正常的。”聂小饶并不觉得低落，客观地评价了一下自己后，就喝下了茶水。
“我叫你小饶好了。”穆缡不说废话，指着案板上的萝卜，道：“我先看看你的刀工如何，来，把这些萝卜切丝。”
“好嘞！”聂小饶撸起袖管，抓起菜刀，毫不犹豫地下手。
她快速地剁着萝卜，看得雪盏都眼花缭乱了。到最后，她潇洒地转了个圈，道：“完成！”
穆缡探头一看，无语了。
案板上哪里是萝卜丝，那分明是萝卜泥！而且地上、灶台上，甚至是大家的身上都沾了橙黄色的萝卜渣，这刀工，真是天下第一绝。
“咳咳，不好意思，我刚才太激动了，没切好，我重新来啊！”聂小饶咳嗽几声，拿起篮子里的萝卜就要继续虐待。
“不用了。”穆缡算是看清了，她根本没有刀功可言。“你会处理鱼么？这有条鲫鱼，你煮个鲫鱼汤我尝尝。”
“咦，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聂小饶抓起鲫鱼，利索地刮走鳞片。
穆缡默默转身，拉着雪盏走到门口，道：“你这位堂妹的厨艺，还真是不敢恭维。
“嘿嘿，穆缡，有劳你了。”雪盏只是笑。
两人又聊了一会，聂小饶端出一盆鱼汤，道：“做好了！”
“那么快？”穆缡惊讶地转身。
看来聂小饶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
结果，是她想得太天真了。
鲫鱼汤很清，能清楚地看到一条鲫鱼沉在盆底。大概是盛起来的时候动作不对，鱼头与身子分开，显得比较别扭。
穆缡用勺子尝了一口，不由皱眉。“这味道怎么那么奇怪？”
“啊，我忘了放盐。”聂小饶羞涩地笑着，撒了一大勺子盐巴。
对，一大勺。
穆缡抽了抽嘴角，再一尝。这回除了咸，味道还是很不对。
等等。
她盯着鱼肚子，表情扭曲。
用勺子挑起鱼身，将腹部翻起来，她才终于发现一件事情：“聂小饶！你，你怎么没把鱼肚子弄干净？！”
“啊？”聂小饶挠着头，道：“要这样的吗？我平时看那厨子直接抓起鱼就扔进去了啊。”
“那是因为你看到的是已经处理干净的鱼了！”穆缡又气又想笑，提起茶壶不断灌水。
天啊，太奇葩了吧？！
“对不起，我马上给你重做！”
“不要！”她痛苦地哀嚎。
“那，那你考我别的东西吧！”
“不！”
“
三天下来，穆缡完全崩溃了。
眼看着她的黑眼圈越来越重，脸色也愈发不好，凌子容终于调侃道：“怎么，难道最近有狐妖跟你夜半幽会么？”
“我倒想是狐妖，起码人家帅啊！”穆缡叹气，“雪盏求我帮忙，教她一个堂妹厨艺。我去，你不知道她有多可怕，第一天的时候鱼没剖腹就给我煮好端上来了，我现在看到鱼都想吐！”
“噢？”凌子容忍俊不禁，“竟有这么蠢的人。”
“可不是嘛！我教了她三天的刀工，完全没有进步！”不是把好端端一颗白菜切得只剩个菜帮子，就是一边流泪一边乱剁洋葱，最后剁到自己的手，穆缡从一开始的满怀希望，到生无可恋了。
想到这里，她瞪着凌子容，道：“我告诉你，你要是今后再对我的菜挑三拣四，我就罢工！我让她来给你做菜，你吃了以后，就知道我做的东西是多么美味了！”
“你觉得你威胁得了我？”他挑眉。
好吧，她的确做不到。
接下来的四天，穆缡不断调整策略，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方法。
比赛那天，凌子容禁不住好奇心的唆使，跟着穆缡一道去观赛。坐在视野最好的前排，穆缡哼着歌，喝着茶，似乎一点都不紧张。
除掉她的脸色依旧不太好，她仿佛已胜券在握了。
“穆缡，你觉得她能赢么？”凌子容打量着台上各位选手，问道。
“要是没有什么高手出现的话，她还真就赢定了。”除非有个厨神也穿越了，聂小饶才可能会输。
“那我倒要看一看，你到底教了她什么。”凌子容对此，表示非常期待。
比赛很快开始了，他们坐的地方正好能看到聂小饶。头一次参赛，她显然有些紧张，频频向穆缡看去。穆缡耐心地回以微笑，以动作给她加油打气，才抚慰了她的心。
这次厨艺比赛大神云集，刀工好的引得满堂喝彩，技艺熟练的动作连贯流畅，赏心悦目，反观全场唯一一个不协调的聂小饶，她就显得太过笨拙了。
她的菜很少，只有一颗颗大白菜。聂小饶挑了很久，找出三颗不错的白菜，用菜刀切掉菜帮子，然后一片片分开，洗干净。最后，她用手把白菜撕成条状，放好备用。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这姑娘也太搞笑了吧，我看她肯定不会用刀。”
“就是，你看那人的刀工多厉害啊。还有这个人，她都把黄瓜雕成小船了。”
“不会用刀还来参加什么比赛啊，丢人！”
几个人说得起劲，冷不防凌子容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他们眉心一跳，不敢开口了。
聂小饶倒是淡定，她把白菜撕好后，在锅里倒了几瓢水，等着水沸腾。
这时，有的大厨已经快完成了。
水开后，聂小饶淡定地抓起白菜扔进去，煮了一会儿，又丢了葱、姜、胡椒和盐调味。
看她从头到尾只用了白菜，大家都觉得她是来砸场子的。
几颗白菜能做出什么美味？笑话！
差不多后，她抓起冰糖丢进去慢慢搅拌，临出锅前，还倒了点料酒。
装完盘后，最后一炷香燃烧完，锣鼓敲响，比赛结束。
一盆盆作品端到评委面前，有的人构思精妙，用萝卜黄瓜等物摆出一幅幅山水图，颇有意境，有的人做得色香味俱全，一看过去，似乎样样都好。
唯独聂小饶的作品非常简单，清淡如水的汤里漂浮着白菜，看上去让人连下筷的欲望都没有。
“聂小饶，你这东西也能端上来？”一个胖胖的评委开腔了。
“请你们尝一尝汤，再做决定。”聂小饶不但没有惭愧，反倒很有自信。
胖评委将信将疑地拿起勺子，盛了一点汤尝尝。汤汁入口，鲜甜味美，压根就不是清水的味道。
“天啊！好好喝！”胖评委感觉自己的舌尖都在幸福地颤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再夹起白菜一尝，香味浓醇，柔嫩化渣，味道也不似白菜那么简单。区区一道清水白菜，居然能做出这样的美味。
看到胖评委的反应，其他的评委也都纷纷尝过，最后大为改观。
“好吃！”
“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白菜！”
最后，聂小饶果真胜出了。
“聂姑娘，你这到底是什么名堂啊？”胖评委舔着唇角，意犹未尽地问道。
聂小饶神秘地眨眨眼，“这道菜就叫清水煮白菜，至于怎么做出来的嘛。嘿嘿，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