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顾踏歌接到了一桩意外的生意。
“解家?”她惊讶地问道。
“是啊,就是原来那一群疯子。”穆缡啃着水蜜桃,粉嫩多汁的果肉一如她的脸庞。
“他们得了什么病,要花那么多钱?”
“其实他们没有得病,不过这是齐天师让我通知你的。”穆缡扔掉桃核,拿起第二个水蜜桃放进水里搓洗:“他说解家最近撞邪了,加上府里死过人,怀疑是解愈的鬼魂在作恶,价钱又可观,让你去分一杯羹。”
她想了想,补充道:“噢,他还说了,顺便去看看他们家的笑话。”
虽然解愈之死是个冤案,但解家当初对顾踏歌那咄咄逼人的态度可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听到解家出了事,穆缡心里就只有四个字:“大快人心”。
“撞邪?”顾踏歌皱眉,“我是郎中,去了也没用吧。”
“不一定,听说那安氏自打以为解愈是自己害死的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好。最近还遇到邪祟,八成会吓出病来。”穆缡也不知道齐天师用意何在,不过去一去也是无妨的。“去吧,听说只要解决了这件事,一人有三百两赏银呢。”
“能出这么多钱,看来事情很严重了。”顾踏歌虽仍有些介怀,但听到安氏得病,还是答应了。
齐天师早早就在解家大门口等着她,道袍焕然一新,穿上后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只是他的脸色不大好,看到顾踏歌后,道:“你来得正好,万法师刚进去了,我们去拆了他的台。”
“又是他?”顾踏歌的脸沉了下来,“上回跟我胡说八道,非要我冥婚,待会看到了我,还不得又煽动他们?”
莺悦的事让解家人伤心愤怒了好久,加上她住在惊绝山庄,出入也有人陪着,解家倒没提过这事。待会狭路相逢,天知道万法师会不会把邪祟的事情又扯到冥婚上去,要自己陪葬。
她总觉得解愈的事没那么简单,解武游一直针对自己,好像非常笃定她就是杀人凶手。那万法师肯定与解家沆瀣一气,冥婚的说辞没准就是解家人提出的。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这其中,和霍府又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哼,放心吧,我这次让你来,就是为了整死他!”齐天师听说冥婚的事后,气得一天都吃不下饭。那万法师平时没少跟他抢生意,人品极度恶劣,既然他不仁,他也不义了!
解家人重金聘人来解决邪祟,不少人听后都跃跃欲试。早在万法师来之前,就不知道来过了多少拨人。只是来的来,走的走,过后一切如常,问题根本得不到解决。
安氏对万法师十分信任,见到他来,立刻亲自相迎:“法师,你总算来了!”
万法师高傲地摸着自己那稀疏的胡须,道:“哎呀,不得了啊,我在门外一看,你们家妖气重重,肯定有邪祟!”
“对呀,法师!”
齐天师和顾踏歌正好听到这对话,不约而同地冷笑起来。
这不又是废话么?谁不知道解家闹鬼了?
万法师白了他们一眼,道:“先把你们家发生的事跟我说一遍吧。”
自那天审完案子后,安氏回去哭了个天昏地暗。家里人也是茶饭不思,整天在那里唉声叹气。解愈的尸体停放在灵堂,有专门的人守灵。
到了晚上,安氏无法入眠。窗外雷声大作,狂风暴雨,雨点就跟砸进她脑袋里似的,吵得她半宿没睡。
好不容易睡着了,突如其来的怪声却把她彻底惊醒。
是敲门声。
那声音的诡谲之处在于,每一回都只响一下,每一下都不像是用手在敲,而像是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在漆黑的环境里,安氏的听觉愈发敏锐,那一阵阵的敲门声落入耳中,无异于鬼敲门。
偏偏在这时,敲门声更响了。
“咚!”
安氏从床上跳了起来,拨开帷帐,小心地探出头来,望向紧闭的大门。
门外的光线很弱,只能看到镂空的门扇,惨白的窗纸。看得久了,安氏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那一个个方方正正的格子都变作了怪物的眼睛,在无声地窥探着她。
有时候看着看着,又觉得那好像是解愈的眼睛。他惨白着脸,用黑漆漆的眼珠子锁住她,无声地控诉着。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变得密集起来,她看见一道影子飞快地撞击大门,又消失不见。
安氏心惊胆战地握住帷帐,好不容易才敢开口:“是谁?”
但回应她的,是更加疯狂的敲门声。
敲门声响亮而频繁,一声声都撞击在安氏的心窝上。恐慌像一场无处可躲的雨,淋遍她的全身,让她的每个毛孔都无法呼吸。
渐渐地,那敲门声好像有了形体,每一下都狠狠地掐着她。她要窒息,她要疯了。
安氏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她壮着胆子跳下床,拔出墙上悬着的宝剑,推开大门,疯狂地挥舞起来。
宝剑很沉,安氏舞动了一阵子,浑身都脱了力气。当发现门外并没有人后,心中的害怕转变成了愤怒。
“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喊罢,她“砰”地一声关上门,回去继续睡觉。
可还没等她脱下鞋子,敲门声又开始了。
知道不是鬼后,安氏心中稳了许多。她躲在门后呆了一阵,直到敲门声再度响起,她立刻踹开大门,要将对方抓个正着。
可门外还是没有人,哪怕她四处张望,都没有看到有人来过的痕迹。安氏低头一看,眼睛死死地钉在了地面。
地上十分干净,没有任何人的脚印。但刚才下过一场暴雨,不管那人从哪里走来,鞋底必定会沾上湿泥。难道真的有鬼?
是解愈!
解愈的尸体还在灵堂,是不是他死不瞑目,来找自己报仇了?
“儿,儿啊。安氏颤抖着说话了,“不要怪娘啊,娘根本不知道那桃子里有毒。要是知道了,打死我也不会给你吃的啊!害死你的不是娘,是那没良心的莺悦!她现在就在牢里,你要找,就去找她吧!”
说罢,她将宝剑横放在门口,想以此物的杀气来挡住解愈的鬼魂。这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大风把门合上了。安氏看到她的门上涂满了鲜血,血液组合在一起,就像是一张吃人的鬼脸!
“啊!”
安氏惊恐地往后跑,脚却不小心绊到门槛。她摔倒了,就这么一直晕到了清晨。
更奇怪的是,当晚不止是安氏,就连解武游等解家人都遇到了同样的怪事。解武游略会武功,竟也找不到有人出现的痕迹。就这样过了三天,他们只能在白天补眠,晚上继续吓得心惊胆战,他们都要崩溃了。
“竟有这等怪事?”万法师听罢,眉眼间越发沉重。
“法师,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是不是我儿冤我,来这里复仇了?”安氏哭丧着脸,问道。
“解大公子怎么会是这种人呢?定是有邪祟侵占了他的身体,故意吓晕你们,好吸你们的精气啊。”
“这可怎么办?”安氏摸着自己消瘦的脸,“难怪我总觉得最近身体不好,原来是这样。”
“没事,我这就抓住它!”万法师说做就做,宽袖一挥,在府里跑来跑去,手里摇着一个大铃铛,名曰“寻鬼”。
顾踏歌看得好笑,两人懒得跟他乱跑,就在外头等着消息。
跑了大半个府邸,万法师在一个池塘前停下了。
“法师,怎么了?”安氏等人陪他跑了那么远,累得气喘吁吁。
万法师盯着池塘,神情凝重:“我感应到了强烈的妖气!”
“妖气?可不就是你么。”齐天师嘟哝道。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下去抓鬼!”万法师动了真格,蹲下身子脱鞋,赤脚走进了池塘里。
池塘不深,万法师站进去后水只到了膝盖上。他来回走了三四圈,塘里的鱼儿吓得钻进了塘底,不敢出现。
等到第五圈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些鱼儿像是约好了一样,成群结队地从塘底出来,向万法师涌去。它们一个个争前恐后,只见白花花的、金灿灿的、红彤彤的各种鱼儿叠罗汉般围在一起,有的急了,还跳到鱼群的背上,胡乱蹦跶。
万法师神色自若地接受鱼群的亲近,顷刻间,整个池塘的鱼停止了闹腾,肚皮一翻,恢复了安静。
数百条金鱼的转变让安氏大惊失色,“法师,它们是死了么?”
“别急,还没有。”万法师上了岸,道:“那邪祟果然躲在池塘里,刚才我用法术让它现身,它不肯,还吸走了鱼群的灵气,让它们陷入昏迷!你们先让开,我要抓它了!”
“快,照万法师说的做!”金鱼集体晕厥的壮观场面让安氏乱了心神,要是那邪祟真有这么可怕,他们的性命也就有危险了。
万法师重新挽起衣袍,掏出一个红色的布袋,道:“这个布袋可是我的独门法器,只要邪祟进了其中,定然出不来!”
说罢,他跳入池塘里,用布袋在池塘里捞来捞去。捞到最后,他喜道:“抓住了!”
他快速上岸,手上高举着红布袋。说来奇怪,每个人都看到布袋里装满了水,可那袋子竟一点都没有漏。
解武游怀疑其真实性,特地走上去拿着布袋看了几回,叹道:“太神奇了,这布袋居然能装水!”
“这可不是水,里面装的是邪祟!它被我困在里面了!”万法师骄傲地说道。
“快,让我看看!”安氏胆子大了起来,接过布袋仔细端详。
谁料就在她接过去后不久,那布袋忽然间哗啦一声,无数冰冷的水从袋子里流出。
“糟糕,让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