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诚……吗?
用这个词来形容她,确实显得有些微妙了。
沈澜琦把手机屏幕按黑,把头枕在汽车后座的软枕上。他感觉大脑有些负荷过载了。他需要一点点空间休息。
完全没有代换成G是不可能的——他必须要一次次告诉自己,那不是她,那不是她,才能保持着相对平静的心态把那篇口供整理文档完整地读下来。事实上,这些细节和当时他在电话中,以及从能见到G的朋友那里听到的内容所感觉到的东西,重合度实在已经是高得令人发指了。
她给了我这个账号和密码。里面唯一的一个联系人,目前有很大可能就是凶手,或者和凶手有一定的关系。
她的照片——不,可能是她的照片——在目前唯一一个幸存者的手机相册,被找到了。
她给我发了那些照片,而后来被证明,那些照片,就是提示【案发现场不同】的关键细节。
她到底想干什么啊?
好像自从认识她以来,这个问题就从来没完全离开过他的脑海:第一次收到来自于她的信息,也是在一个案件里——那算是他的第一个正式案件,而他身为警察的父亲,是完全不愿意给他支援的。在他四处查探套话,却屡屡找不到思路的时候,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至少当时的他还不知道——把暗示贴在了送到他房间的饮料底下……
后来也不是没问过她,因为在那之前,他已经三番五次收到了她这样那样的帮助——虽然他并非是唯一一个受助者——而她只是云淡风轻地说,“因为我看出来你是真的想破案的”。
“为什么你不自己去破案?”
“为什么一定要我自己去破案?”
“辛苦找到了证据,搜肠刮肚套到了珍贵的决定性口供,却把获得的成果不问汇报地完全给了一个压根不认识自己,甚至还视自己为敌的人——”
“为敌?——你也是委托人,也在为事件寻找着真相,为什么会是我的敌人?”
……
当初这样告诉我的,不是你吗。
他能感觉到那副精致的细金边菱花夹鼻眼镜正慢慢地滑落下来,但他一点去扶它的心思都没有:他的手在发抖,而他的身体,也正随着这些过往的字句在脑海中的飞驰,而慢慢地变得迟钝、僵硬。
这一次,你会是,我的敌人吗。
还是说,这又是……又是,你对我的,所谓的【考验】?
或者是……【惩罚】?
“嘿嘿,沈哥,我们到啦。”
旁边的小警察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他愣了愣,而后才想起这个面貌清秀的小警察:根据他的说法,他是因为听过沈澜琦之前的故事,才报了警察学校。
……真气人啊。居然在“小粉丝”面前表现出了这么失当的样子。
他哑然一笑,伸手推了推那副细金边菱花夹鼻眼镜:他要是再不抬头,这眼镜再过不到一分钟,绝对就要掉下来了。
公寓的外观和相册里的不能说是完全不同,但也和那种阴森沉郁的气氛完全不沾边:这就是一栋楼层不高、墙体微灰,有着老旧形制的公寓楼。晚春的南方天仍然潮湿,四下都像是结了一层又湿又厚的灰雾。常年住在这样的地方应该的确很容易心情低落吧。——沈澜琦禁不住这样想。
更别说这个罗萍的住址,还在一个成天看得到枝杈分裂的黑色树叉子,以及一大顶冒灰烟的大锅炉的地方。
敲门的是邵奇手下的副队长。
“谁啊?”
应门的声音似乎是个中年妇女。
“您好,这里是罗萍女士家吗?我们是——呃,警察。”
“……”
里面沉默了一小阵。
是找错了吗?还是——这个策略,有问题?
“呃,其实是这样……罗女士之前开了一个公司,那段时间她手下的员工组织了一个活动,收集了一些参与者的联系方式。我们需要通过罗女士这边的关系,找到那位参与者。”
里面的人没有立刻答话,也不知是在担心,还是在胆怯。
气氛一下子又变得胶着起来。副队长的表情有些尴尬,他往后试探着看了看,沈澜琦看到了他眼睛里的询问,但他避开了那副眼神。
……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希望得到答案。
“……罗女士,她,她在医院。”
那个怯生生的声音依旧是从门背后发出来的。
“她……前两天,想不开,吃了好多安眠药。我来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