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词:死者【二球】的母亲,女,40岁}
我也不知道我女儿是怎么去了那里的,我……这几天我在外面出差,她跟我说她说好了去要好的同学家玩,她经常去那儿的,每次……
她很乖的……她真的很乖的!不会做坏事的!我有要求她出门都跟我报备,她也都会给我带来在那里拍的照片回来……我、我一个人打两份工,我根本出不去玩,希望、我只希望……
我保证我根本不知道她受到这个什么邀请啊!她只告诉我是她朋友要跟她去城市周围的一个湿地之类的地方露营,大概去两天……
不,她……她一般不说。我没怎么见过她同学,因为……因为我打两份工嘛,回到家都好晚了,这里也没有别的亲人……她不怎么和我说学校的事,也——其实也不怎么能够和她见到面吧。每天天不亮有时候我就得出门……
动漫?……嗯……她会看的,但也很正常吧,毕竟我也不能老是陪她,而且她最喜欢的那个动漫我也有稍微了解,其实主题我觉得挺好的,是英雄们保卫家园的故事……这种精神向上的东西我觉得看看也挺好的啊,可以学到不少道理,而且,就是,画面也很好看,毕竟她也早就过了看喜羊羊的年纪了嘛,有些大人的电视剧反而我不太愿意让她看……
她真的不会惹事的,警官,我家宝宝那么乖,我没空管她,她也一直没惹出事情啊?老师也没上门过,也没人来告状……她真的很乖的……一定是谁把她带去,或者是谁拐了她……呜呜……呜呜呜……
————————————
“嗯……这的确就是那座巨星岛没有错。”
——那是这位昵称“二球”的死者所收到的邮件里,附带的关于海岛风光的照片。
确实,没有错,但是……
沈澜琦的视线自刚才开始就不断地上下游移着:他的膝盖上依旧是那台开着的手提电脑,手上则把原本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点亮了来,一张张地翻着刚才他在海岛上拍摄的照片。虽然角度不同,但从某些相同拍摄的景物来看,这拍的就是同一个地点——他的手机,和现在屏幕上出现的那些证物。
……为什么,要传这些照片给我呢。
入口的平地,山坡的侧边,还有室内——没有EXIF信息,没法判断是哪天拍的,但是也的确能看出来已经有部分东西被弄乱了,比如这个沙发的位置,而且时间点也——
——等一下。
他快速掠动手指,把屏幕上的照片翻到先前的某一张:那里拍摄的是他们刚刚登上海岛时的停船口,带着一块狭窄的小平地。
是……是角度的问题吗,为什么我感觉这个图,和上面拍的这个停泊码头不太一样——旁边应该没有那么多大的石块吧——
“澜琦,杜小瑢的手机恢复了部分信息,你要看看吗。”
邵奇的声音暂时把他拉回了当下,他顿了顿,身体却比大脑先一步给出了肯定反应。邵奇脸上的笑容带着些宽解和无奈,他稍微把位置往后退了退,好让沈澜琦更完整地看到前面屏幕上的图像。
码头上仰拍的小山、洋房的入口、摆放整洁有秩序的餐厅、自己的客房……都是正常的女孩子外出旅游会选择拍摄的场所。沈澜琦看着那些照片一张张地呈现在屏幕上,脑海中那种僵硬、绷紧和沉坠的感觉,仍然如乌云一般凝聚着。
……不对,停。这个地方——
“你发现什么了?”
“……”
邵奇发话的时候,沈澜琦才察觉到他居然已经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膝盖上放着的平板电脑,已经摔到他的脚边去了。他愣了一瞬,立刻蹲下来把电脑捡起。他伸手推了推有些滑下来了的眼镜,轻轻咳嗽了两声。
一种些微尴尬的气氛在周围蔓延,不过,他调整状态的速度比起以前已经快了很多。
“邵叔叔,你们也拍了一些巨星岛上的图片吧。能不能找到上楼的台阶和房屋前面、客厅、楼道的全景图,用另一台电脑在旁边打开来对比看一看?”
“……”
沈澜琦看到有个别新人警察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不过大多数都还是刚才那种未置可否的神色。沈澜琦趁机把他的平板简单做了检查,并点亮屏幕:没有功能上的问题,刚刚打开的图片包,也没被划走。
新电脑已经在进行图片拷贝,沈澜琦趁着这个间隙,把他这里的图片和大屏幕上显示的杜小瑢手机里的图片过了一遍。
……果然,这才是那个。
“嗯?澜琦,这张图——”
图片刚刚打开,邵奇就做了叫停的手势。他指示那位滚动图片的警官把这张图放大。
那是巨星岛的登岛平台。那里,只有看不出石块的厚而结块的黄色土坡。
“你也发现了吧,叔叔。”
沈澜琦顿了顿。
“杜小瑢拍的‘巨星岛’上的图片,和我们按照名字去到的【巨星岛】——很可能,根本不是同一个地方。”
“那那——可、可我们的确在上面,找到了尸体啊!”
面对顿时气氛灼辣起来的会议室,沈澜琦同样感觉到内心无比的挣扎、压抑。
“这……才是让人害怕的地方啊。”
沈澜琦自然不知道,在他说出这些话后没多久,有一个正沉默着看着天空的人,手机响了起来。彼时,这人站在一条充满消毒水气味的走道上,面前的天空毫无云絮,却几近灰白,像极了照相馆里做背景的幕布。电话那头的人汇报着沈澜琦的情况,当然,用词非常简练,只有“他去海边了”而已。
“噢……这么说他发现了。”
“你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吗?”
电话这边的人未置可否。
“你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啊?其实你根本就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吧!你自己就是局内人啊不是吗!你之前不是还言之凿凿地劝——”
“十五秒了噢?”
轻轻扣了扣嘴角,手指按下屏幕上的挂断键。
……啊,是啊。我是……知情者啊。
换在之前,这个结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现在,她却觉得非常空洞、飘渺,甚至是……心虚。
这一切真的会都在掌握之中吗?
或者说……目前我所知道的一切,真的就已经是,一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