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戏来了。
沈澜琦伸手摸过旁边的一张椅子。他觉得这一次的审讯不会很快就结束。
“电话号码是我在老家的时候办理的，和我在H市的工作电话是分开使用的。相信您应该知道，我现在在一家银行做信贷员。”
“是的。”
“之前带我的信贷员前辈，后来升职到了机关单位，经受过商铺估值抵押类的项目和评估准入。那个时候，巨星岛咖啡店所在的那条街，是打算做成仿古情怀网红街的，策划和贷款申请都交到我们那边了，上面也签了字批复。”
她顿了顿，把身体向椅背上靠得更密实了一些。
“虽然我之前的账号注销了——嘛，没什么，就是撕来撕去的那一套，工作了没时间再跟人实时对线了——工资也低嘛，要是被抓到没干完活说不定又要罚钱，谁耗得起。”
“……”
“但是呢，私底下跟圈子里的那帮人的交集，我还是没有断的，特别是偏好相同的那些——我说的是陈淑珍——我算是为数不多的能直接加上她QQ好友的人吧，毕竟差不多时间入圈的，认识的人来说，可能她还没我认识得多……哼，主要也是她得罪的人太多了吧，有点粉丝就飘了，一个个的就开始把那些关系原来还可以的人，得罪的得罪，拉踩的拉踩，逼退圈的逼退圈，追到线下的——你们都查过，对吧？是的吧？不需要我再说了吧？”
“这个人怎么颐指气使的。”沈澜琦身后有个警察开始不耐烦了。
沈澜琦瞥了一眼手机，又继续关注回玻璃后的情况。
“她吧，真就觉得自己筛出来加到私人列表里的人绝对安全——确实嘛，多数人都是线下见过面参加过粉丝聚会的舔狗，要么就是帮她一起尽心尽力撕过人的——要获得她信任还挺容易，是不是？”
“……”
“然后吧，她已经不止一次在这个QQ空间里阴阳怪气地说过杜小榕了——内容无非就是那些嘛，什么抢她话题啦、撞她创意啦，说人家什么有两个粉丝就不知道尊重前辈啦——什么创意啊，找个人体参考练习图哪哪都是，全世界就你能买人体练习本？全中国多少美术生呢人家不练习？还什么前辈——”
“……徐女士。”
“噢——不好意思，毕竟这种社会渣滓死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
沈澜琦隔着屏幕都能看到邵奇在努力不让怒气从眼睛里飞出来。
“从这里我就已经知道罗萍和杜小榕不对付了，杜小榕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圈子里混得久一点的都知道她明里暗里小圈子不少，而且从来不自己明着出头，都是怂恿小圈子里的其他人。而在工作的过程中，我接触到了罗萍——也就是曲座。”
徐晓筱顿了顿。
“当年陈淑珍把这个人的个人信息在她粉丝群里发了个遍，就是为了搞她，我一看就知道是她。她一开始是来了解贷款的，但是后来吧，好像因为她妈妈身体恶化了吧，也就没再继续贷，但因为我加上了她的微信，我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已经比之前的更差了。
在那以后我也没再怎么关注过她——我在留心千万别让使那个女人做出什么别的反扑的事情来。我顺着她的那个手机号扒过，发现只有一些很久远的原号主的信息。这条路在那个时候算是断的。”
手机号……
对，说不定，让我查一下那个电话号码的话……
“哥，有专用的电话吗，想查一下微博。”
“啊……有有，等一下。”
他快速地把徐晓筱自己的号码输入通讯录，又打开微博，并开启同步通讯录联系人功能。果然，他看到了一个以前没有见过的微博账号——后面就跟着徐晓筱的手机号码。
他立刻点了进去，发现这是个显得无比岁月静好的微博，每个一两个月才会发一张图片或者转发一条类似“早安心语”的东西。他快速把页面下翻，直到这个账号发出第一条微博的时间。
等一下，说不定从这个账号的统计里——
沈澜琦立刻从公文包里取出他的笔记本电脑——公安厅这边的网络他一直都是能自动连上的，摸出之前见过了的网络线索应该不花什么时间。
“过了大概有一年多快两年吧？某一天，杜小榕突然找到我——噢，我肯定有她的QQ嘛，毕竟我在圈里也混了有些年了——她要我帮她个忙。她说，她想邀请陈淑珍到一个岛上参加圈内的联谊，但是怕陈淑珍拒绝。”
到重点了。沈澜琦把身子坐直。
“我向她详细问了所谓联谊的细则，包括时间地点，参与人数，但她在参与人选的回答上很模棱两可，给我感觉很可能她有别的意图。当然了，我的确联系了陈淑珍——就是你们看到陈淑珍手机里拍到的视频部分。不过那个女人确实很会——之前她自己唧唧歪歪说的那些计划，她一点都没录进去，反倒我成了恶人。”
徐晓筱不禁发出一声嗤笑。
“她的计划？”邵奇问道。
“那当然是——消除异己啊。”
消除……
快速翻阅网页的沈澜琦也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冷战。
“这就要提到圈内发生的一件事了——可能你们自己也查到了吧，不过一个好好的人设征集比赛能闹到杜小榕心动要杀了陈淑珍，也还是得怪这个姓陈的自己做得太绝。杜小榕在H市读大学这大家都知道了吧。”
评论区怎么会都是空的呢……不对啊……既然……
“这两个人都会在微博发点什么图透啊之类的，就是草稿啊、局部图之类的吧，然后呢，陈淑珍就又开始在空间阴阳怪气——你们愿意也可以直接开我手机进她的空间看。然后，在她知情的情况下，她和杜小榕的交叉共有的粉丝，扒到了杜小榕的学校。”
徐晓筱轻轻吐了口气。
“嘛，杜小榕自己没画过什么踩黄线的图，那些粉丝估计顶多也就是发发恐吓信吧——有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我也不清楚了，那段时间我业务压力很大，毕竟新人也没什么客源，我整天外拓也没什么机会盯着这些人的是非。反正这件事不久，杜小榕就找上我了。”
“那你为什么会选在那家咖啡店请陈淑珍谈话呢？”邵奇问道，“这样的话题如果被顾客听见了，不说会不会引起争议，要是好巧不巧被相关的人听到——”
“不会不会。那家咖啡馆是罗萍开的嘛，我可是给她疏通了贷款关系的，四舍五入就是金主爸爸代表人，我说要用她的咖啡馆招待一下客人，让她那个时候别来人不就结了？再说了，那个快拆迁的地方，有人整天来来去去才叫奇怪呢。
噢，我忘了说了，咖啡馆的事情——罗萍在大概半年前找到了我，咨询的是个人经营类贷款，就是为了开这个咖啡店，抵押物是她和她妈那个老房子。合同还在我们那里呢，你们可以直接查。当然啦，我们本地呆久了的都知道那条街基本属于苟延残喘，情怀都快卖完了，但她抵押物足值嘛，我也跟领导磨了蛮长时间。”
“方便问一句，你这么上心她的贷款，是因为——”
“当然是冲业绩。”徐晓筱诡异地一笑，“不然呢？信贷员底薪就两三千，完不成业绩还要倒扣，你以为人人在H市都月入五位数？”
徐晓筱再次发出那种诡异的、干巴巴的笑。
“嘛，罗萍也不是傻子，再说现在店里为了防盗防偷都会装摄像头不是——她找到我，问我陈淑珍跟我是什么关系，能不能给我她的电话号码之类的，我一听就不对劲，毕竟圈内的人，没有哪个人不知道罗萍和陈淑珍那点事，对吧。”
“……”
“我当然不会往自己身上惹腥，我就说那是我另一个客户想邀请的人，详情我也不太知道，只知道她是个画画老师什么的——这也没错对不对？结果我没想到，她居然直接拿出杜小榕的照片，问我那个所谓的客户是不是她……”
“那么，罗女士那个时候——按照你的说法，是已经和——”
“我那个时候才知道，罗萍其实，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这个语气起得太过犀利，甚至给人感觉是怒吼。沈澜琦禁不住抬头撇了那面玻璃一眼。
“她是这样告诉你的吗？还是只是你的推断？”
“当然是她告诉我的！”徐晓筱抢白道。沈澜琦见她作势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最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还是往椅子上靠了下去。
“她说出了我的id，说出了我和圈子里那些人的关系，还说，如果我不帮她，她就要把她手上关于我在网上说过的话写过的东西的聊放给我们领导……国企，国企怎么可能忍得了员工在网上，在网上……”
即便她不往下说沈澜琦也猜得到那大概是什么：在之前的搜证钟她已经见识过了这个女人披着那个卫星账号的皮讲话的方式——那是连放在欧美最开放的国家也不一定有多少人接受的露骨又下贱的措辞。
“那么你——是怎么帮她的？”邵奇把身子往后轻轻靠了靠。
“这个嘛……”
她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简言之就是，A要杀B，B要杀A，C要杀A和B，我——拉皮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