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一阵阵夹杂着咸味儿的风吹拂着自己的脸庞。环顾左右发现房子是木材的支架、茅草的皮盖起来的,不大,只有小小的一间。从床上望出去,只有一张木桌,有一把很精致的紫砂壶和三个紫砂杯在上面,一把小铁椅放在门口,门上一个大大“仁”字入木三分。
外面阳光灿烂,门口的沙滩被晒得金黄金黄的。
“哎呀,公子,你终于是醒过来了!”火烧流云一身休闲衫手里提着两条黄鱼走了进来。
“我……我……”他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他忙放下鱼摆手着前去搭他右手的脉,那眉头时而舒时而皱,“年轻人,你真够命大的,我去了迟些,你筋脉尽段,然而奇迹活了下来……”
话语间,火烧流云诊脉的中指和食指轻轻按了按,一股似那夹杂着咸味儿的风缓缓的入肺、入脾、入丹田。
“这位公子,我……我……”火烧流云又摆摆手示意着,“你不要说话,积聚精神咬紧。至于,要说什么我也知道。我10天前在酒疯楼把你救下,你昏迷至今终于醒了。”
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迷迷糊糊,好象有,又好象没有,但自己病瘫在这儿足以说明一切了,他躺在床上一时间居然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此时,他的头却不争气地疼着厉害。
“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自己了,只要记着你还活着就行了,因为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果不是遇上我,你10天前早已也阎王老鬼去报到了……”
“老人家,谢谢你。”
两人一时无语,静静的小屋内瞬间充盈着“哗——哗哗——哗——”的一阵阵海浪声。此时听来像一首诗,在轻轻吟诵生命的律动;似一支歌,轻唱着生活的无限美好……
“你是不是练过一种‘鬼魅魔蝎功’的圣魔盟教的邪功?”许久,火烧流云又问。
圣魔盟教?好熟悉的名字。好象是一个组织,很复杂,很神秘,很庞大,似乎自己曾经是那里的老大。但具体是什么,他依然怎么也想不起来。
见其无语,火烧流云背对着太阳又道:“这种邪功练到一定的火候它会使人萎缩,肌肤溃烂,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侏儒……”
自己的脸?自己的身材?他这才恍然大悟。双手急忙捂住了脸,泪水禁不住流了出来。一切在忽然之间又想起来了。实在是太可怕,太无情了。
他双眼直直地望着那顶上横七竖八的木头梁子,一肚子怒火在熊熊燃起……
“你亏得遇上了我,年轻人。”话音未到身先至,一股真气又从他的右掌间进入了体内,如微风,似清泉,一下子使他平静了不少,“事已至此,又何必如此想不开呢?”
“那我……我……”他欲言又止。
火烧流云收功回气缓缓道:“你的身体已经无碍了,邪功嘛,我已经帮你废了,但你的脸和身形我已无能为力给你恢复了……”
绝望,彻底的绝望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让自己留恋的?在他心里除了相貌与身体之外,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只有一身不凡的武艺了。然而,这身不凡的、足以让自己骄傲的武艺如今也没有了……万念俱灰,死亡,只有死亡才能停止自己这种无意义的思考!
右手再一次举过了头顶,四指并拢,对准了自己的天灵穴,集全身之力于掌上,闭紧了双眼,猛得攻去。
没有痛感,居然会没有一丝痛感!死亡也这么难?人如果有了必死的信念就会想方设法去寻找死的途径。那可谓是百折不挠!他也不例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这个世界留给自己的只有累累的痛苦,快乐和幸福似乎不属于今生的自己。死亡,只有死亡才能让他轮回,让他抛开累累的痛苦,去寻觅那甜甜的幸福。
张嘴伸了伸舌头,忽然一个念头袭上心头……
说是迟那是快,在他上下两排牙齿咬住舌头瞪眼使劲的一刹那,一只纤纤玉手同时扼住了他两旁的腮帮子。
“公子,他想轻身!”芳芳急忙叫出了口。
“就没有一个让你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了吗?”火烧流云的声音不再柔和、不再和蔼,而是暴怒,非常暴怒,“芳芳,你也出来,我们都为他费尽心力整整10天,救活了他,这人不像人鬼不如鬼的东西还是想死!只不过是帮他废了‘鬼魅魔蝎功’而已,他就寻死腻活的,天下武学何其博大精深,这种小人不值得救,不值得活呀!”
芳芳出来煮鱼去了。房内只剩下他,如今连死的勇气都没了。火烧流云自从救了这个侏儒男、跟踪狮晶燕去了少林密洞一次,打伤了狮晶燕救下正在入定参禅的老僧之后,他越来越怀疑这女人不单纯,她的武功连丫鬟们都跟不上,足见其可怕之处。
火烧流云让芳芳留下照顾侏儒男,自己马不停蹄赶往狮龙山庄。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情绪在芳芳悉心照顾下也一天天好转,不再时时刻刻想着去怎么死亡。两人聊天中,芳芳把自己奴婢的遭遇与公子的好断断续续说给他听,他也时不时说起自己的过往。练了“鬼魅魔蝎功”后他渐渐变成了一只“蛤蟆”——话说这位蛤蟆,原来是一个女孩子见了春心萌动、男孩子瞧了羡慕无比的美男子,是个活脱脱的潘安在世。他姓周,名尚龙,出生在一个武学世家,原本可以幸幸福福、安安稳稳的长大。可在他三岁那年,几乎在一夜之间父母被杀,“双情剑诀”也不翼而飞了。他那时幸好去了外婆家玩,那夜也免遭一死。不过江湖上有些流行语——“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夜长梦多”、“一不做二不休”、“赶尽杀绝,免得后患无穷”……第二天,他们匆匆赶到他外婆家“除根”。
又是杀伤一片。他外公也算在江湖上有名气的人物,但和那个前来除根的头过了不满五招便一掌又被震碎了五脏六腑,一命呜呼了。
周尚龙成了孤儿,到处流浪,在一个倾盆大雨的夜里被一群好心的乞丐发现,收容了他,给他饭吃、给他找草药治病。一个乞丐群三十几个人对他无微不至,讨来的东西擦干净了才给他吃,有好的东西,也纷纷留给他吃。过了七八年沿街乞讨的生活。有一天来了帮锦衣卫,说是“京城的大街小巷不得有乞丐出没”,莫名其妙就把所有的乞丐赶出了京城。
可怜小尚龙在和那一群乞丐哥哥、叔叔、伯伯、爷爷的匆匆赶路中走散了。
从此,他又成了一个孤儿,孤苦伶仃。离开了京城,举目无亲的,独自一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时候在酒楼旁徘徊久了,好心的小二或老板会给一个馒头、给一些客人吃剩的菜。他就这样有一顿没一顿的维持着生命,晚上或是露宿街头、或是找一间破庙与佛祖为伴。那个时候他没有想到过去死,因为他亲眼目睹自己的父母是如何在无力反抗之后一刀刀、一剑剑被一群神秘的黑衣人物残忍的杀害。有一团怒火在他的胸中燃烧着,支持的他一定要认清他们的模样,为父母亲抱那血海深仇。
小小年纪背负着血海深仇,他没有眼泪,从8岁那年,他有意识地登访各大门派。武当、少林、华山,他心中的这三大武学正宗门派拜访了一次又一次,特别是少林,“天下武学出少林”,这一古训他听父亲说过不止一次,虽然他那时还不满三岁,但似乎在冥冥中记得父亲是最崇拜少林绝学的。这些门派都那么异口同声地拒绝了:“我们暂时还不收儿童弟子。”
如果他们的掌门来了,三大门派都能收他为弟子,但是接待他的不是看门扫地的就是那些小角色,尽管他一跪就是三天三夜,也昏倒过不止一次,可还是徒劳无功。
他终究没有令狐冲的幸运,虽然令狐冲的师傅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不管怎么说令狐冲总算有了个家,最后机缘巧合地学会了独孤九剑,又机缘巧合地结识了项问天,最后学成吸星大法,化了身上的毒……其实,他们不知道,习武的三四岁开始才是好苗子。背负血海深仇的孩子才能练好武功,他有目标,所谓对手越强他就欲强,不会也不敢懈怠自己。
他只能继续流浪,有一顿没一顿的他不在乎,他只要不让自己饿死,一路上走走停停。正门正派他投师无路,他只有走向邪门歪路了。什么“傲鹰门”、“花街派”、“无敌宫”、“美蛇教”之类的,他都去过,都轻而易举地成为了他们的弟子。
这些门派都是非奸即盗,夜里出动的猫子,他年纪小,被指派打掩护。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三四年,黑道上的手法学了一箩筐,也就填饱了自己的肚子。
在他15岁的那一年,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名叫“圣魔盟教”的组织,三五个月里是横扫江湖,使那些黑白两道上的领军人物死了一大半。
从此,圣魔盟教名声雀起,人人闻风丧胆,但谁也不知道它的总坛在何处。他为了生存、为了报仇加入了圣魔盟教,勤学苦练心狠手辣最终成了圣万通的第十九名弟子,习得“鬼魅魔蝎功”……未曾想,自己忠心耿耿却落了个被暗杀的结局。
在芳芳的精心调理下周尚龙的毒淡了许多,按照火烧流云临走前的指示,她也教了些道家的吐纳之法于他。芳芳这身鹅黄色的倩影和这张菱形脸在周尚龙眼里成了抹之不去的记忆,以至于后鹅蛋脸娟娟来替换,他又无精打采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