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这时候爸爸回来了。
他冲进来。
似乎很是着急。
我看到他那个钱袋子鼓鼓的,也没见弟弟的身影,想来是生意做成了。
他扑到妈妈身上,想说些什么,视线落到妈妈的下半身却控制不住吐了一地。
看了两眼妈妈的样子便退出屋子。
接生婆婆来要钱。
爸爸双眸猩红,喘着粗气朝婆婆喊:
「死老太婆,你他娘把老子媳妇儿弄没了你还敢要钱?我还没让你赔钱呢。」
「这是什么话,生孩子都是有风险的,你也不是头一遭媳妇儿有孕,这出了事你还怪上我这个老婆子了。」
接生婆婆不是好惹的,一眼就看出我爸爸想赖账。
死了人,村里不少没事做的村民都过来看热闹。
「这也来了不少人,都是邻里乡亲的,大伙给我评评理,这家的大媳妇怀孕七个月,这个狗东西就找我来催生,谁知道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故意想让他老婆死,把这帽子扣在我头上呢,我就说哪有媳妇生孩子,男人找不见人的。」
爸爸从地上抄起一把笤帚就要去打婆婆。
「嘿,你还想打我,谁不知道你吃你老婆的用你老婆的,趴你老婆身上吸她的血,吃她的肉,仗着她漂亮就把她往别的男人床上送,你们是没看见那大媳妇,七个月的身孕瘦得像个猫儿似的,这狗东西指定是不给她吃好的,生的时候那是一点劲儿都使不出来。」
「还男人呢,保小可是你老婆亲口说的,我看啊,是她觉得太苦了活不起了!」
接生婆婆骂骂咧咧走了,没再讨要接生的钱。
爸爸说不出话,啐了一口。
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
10.
我想起妈妈盯着我那个眼神,觉得接生婆婆说的不无道理,妈妈大概真的是不想活下去。
爸爸把妈妈生孩子那间屋子锁起来,不动妈妈的尸体,也不许我们进去看。
天一天天热起来,原本的血腥味也被腐臭味掩盖,闻着就像村里的土肥,里头还有臭鸡蛋的味道。
邻居怨声载道的。
可是爸爸不让我们进去看妈妈。
爸爸整天不知所踪。
家里一粒米也没有了。
我想起橱柜里的腊肉,偷偷撬开了橱柜门,里面还剩下了一块,那肉熏得很好,一点肥肉都没有,远远瞧着就像牛肉干似的。
嗦了嗦摸过肉的手指,登时就好像已经吃进嘴里一般满足。
肉煮进锅里,喷香扑鼻。
我们围着锅子吃了个肚皮滚圆。
可是二妹一口没动,她说没有胃口。
11.
可是吃完这块腊肉,我们真的弹尽粮绝。妹妹每天都打不起精神,不停地喊饿。
苍蝇围着小屋子嗡嗡地转。
前几天下了雨,屋顶有一块破的地方,一直都没有补上。雨从那里落进屋子里,加速了尸体的腐烂。
天晴之后水分蒸发,那味道就像长了腿似的直往人鼻子里钻。
妈妈生产的那间屋子里的臭味再也掩盖不住。
还没等到爸爸回来。
邻居率先找人撬开了门。
倒不是他们热心,只是腐臭的味道方圆五里都逃不开,熏得人五脏六腑内都不得安宁。更有体质差的,已经好几天都吃不下饭了。他们找不到爸爸,又不能指望我们这些半大点的孩子,只能自己动手,把尸体处理掉。
一边推门一边骂我的爸爸。
妈妈的尸体已经完全腐烂,几乎看不出个人样,流出黄色的脓液,身体上爬满了蛆虫,下面是大片大片的尸斑,血迹已经干涸,留下褐色的污渍,床单因此变得像硬纸板一样挺立。
即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有好几个人承受不住吐了出来。
一开门苍蝇一股脑冲出来,各个脑满肠肥。
邻居拿一块草席裹起她的尸体往草垛里扔,时间太久,只能把她烧掉。
门板搭成的床摇摇欲坠,床下露出一截骨头。
几个人合力掀开门板。底下的场景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12.
「那两具尸体就是这样被发现的?」
面前的警察审视着二妹。
「是,一具身上有爸爸的钱袋,他们说是爸爸……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会……那样。妈妈走之后他就不见了,我以为他去喝酒了,他以前也总去喝酒,喝醉了就不回家。」
「那另外的呢?」
二妹沉默了。
「你能不能认得出来?」
「那具小的像是我大姐。」
「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你也能认出来?」
「头发,头发上有红头绳,我给她扎的。」
13.
我站在尸体面前。
头上的辫子已经有些散了,发尾还扎着一段红头绳。
我看着法医在我身上挑挑拣拣。
应该是我的身体,虽然只有一个骨架子。
我的身上很疼。
「应该是死后把肉剔下来的,不过现场找不到一点剔下来的东西,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处理方法,骨头上干干净净的。」
「那具大的倒是活着的时候被人一块块割下来的肉。」
「仇杀吗?这么残忍,死前应该受到巨大痛苦吧。」
「很难说,我们排查他的人际关系,这个小村庄封闭得很,基本不和外界有联系,里头住的人多少有点沾亲带故,应该没有什么仇家存在。」
法医与警察在交流。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死了,也不知道爸爸是怎么死去的。
我想到了那块腊肉,好像怎么也吃不完的腊肉。
穷得吃不起饭的家庭,怎么会买得起腊肉呢。
许久不疼的身体此刻剧烈地疼痛起来。
14.
二妹还在与警察对话,不过警察的态度好了许多。
「你们的妈妈从生产之后就一直没动过位置了,还有那个……小孩。」
二妹显然没有在意警察的小心翼翼:「是啊,妈妈生完孩子就那样了。」
「那她下半身怎么会被掏空?」
二妹好像不太理解警察的疑问:「因为小宝宝生不出来呀,接生婆婆只能把妈妈剪开,把包着小宝宝的肉都拿掉。」
旁边女警的脸色已经很差了。
我大概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妈妈从前总说我们村是愚昧的,是未开化的。
可是那么多年都是这样过的呀。
「那你爸爸呢?」
「爸爸走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又在床底下了,爸爸在妈妈生完小宝宝之后就不见了。」
15.
二妹所说的与我看到的没有区别。
警察问不出什么东西。
可我想不通,发现尸体的是邻居,为什么盯着二妹审问。
「队长,你觉得那孩子的话可信吗?」
「和附近村民反应的几乎一致,他们家其他几个孩子太小,对这些事情记忆都不清晰,也只能问老二了。」
「哎你说这些天家里又没大人,他们怎么活下来的?」
队长手里的笔停了一瞬。
「去找那个女孩!快!」
16.
警察没有见过那些腊肉,但是想一想很快就能把尸体上消失的肉和这些孩子的生存联系到一起。
我不知道吃这些肉是不是犯罪。
但是看着警察焦急的神态,还是希望二妹能隐藏的好一些。
「队长,带回来了。」
我心下一沉。
「叔叔,还有什么事情吗?」
「叔叔问你,你爸爸妈妈不在的这些天里,你和弟弟妹妹吃什么呀?」
二妹似乎一下被问住了,低着头不说话。
几个警察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我的心也跟着高高悬起,我的认知里并不清楚在警察局被发现犯了错会接受什么样的惩罚,但是村里的人从来都避讳警察,想来一定是有很可怕的后果。
「别怕,告诉警察叔叔。」我在心里焦急地喊,别说出来,别说出来,不要相信他,爸爸说了,我们不能相信任何人。
二妹把手臂上单薄的衣袖掀开,入眼满是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皮肉整个翻出来,因为她的这个动作,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又开始流血,疼得她整条手臂都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看得几个警察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们没有东西吃,家里没有米了,也没有其他可以吃的东西,妹妹们很饿,我就……」二妹大哭起来,「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怎么办,妹妹她们太饿了,不吃东西就要死了,反正她们很小,吃不了多少。」
「警察叔叔,求求你们不要告诉我妹妹,她们太小了,会害怕的。」
「我没办法,我没办法……」
「对不起……」
在场之人无一不为她动容。
除了我。
17.
因为这个伤口,这些话,我都听过了。
18.
我才是二妹,眼前这个女孩子,是我大姐。
大姐很聪明,她是最像妈妈的女孩子。我们是双胞胎,虽然长相相似,可是我很笨。
妈妈教我们认字,只有大姐学会了。
大姐总说爸爸很坏,妈妈很可怜,要带着弟弟妹妹走出我们的小村。
我心里知道她和妈妈说的也许都是真的,可我舍不得爸爸,舍不得那个会给我钱买一点白色砂糖的男人。
大姐说我贱。
把她的那份白糖都丢到地上。
我趴在地上舔得干干净净,这是我吃过最甜的的东西,妈妈说的那些奶油蛋糕和巧克力,我从来都没有吃过。
19.
妈妈怀孕了,那些经常来家里给钱的叔叔伯伯再也不来了。
爸爸鼓鼓的钱袋子,现在里头只有几个钢镚。
他不再给钱我买白砂糖吃。
弟弟妹妹饿得扒拉地上的狗尾巴草根嚼。
米缸里空空的,连老鼠也不来了。
爸爸不知与妈妈说了什么,妈妈整日以泪洗面,见到大姐就哭。大姐是最聪明的,她综合我说这山村愚昧粗鄙。
这几日她一直很沉默。
偶尔会盯着我的脸看,问我:「二妹,大家都说咱俩长得一模一样,你觉着呢?」
我注视着大姐的眼睛。
像。
也不像。
大姐的眼睛里装满了机灵,我的话,见了我的人都喊我傻姑娘。
「不太像。」我说。
「是么。」
「咱们的眼睛一点也不一样,你的眼睛更漂亮呀。」
大姐点点头:「哦,那闭着眼睛就像了。」
晚上大家都睡了,大姐说怕冷,要我睡外边。
我心疼大姐,把身上的外套也盖在她那:「没事儿,我身体好,我睡外边就睡外边。」
大姐的眼睛亮亮的,像天上的星点。
她说:「我给你扎辫子吧,就像我这样。」
我很高兴,我喜欢大姐的红头绳,但我学不会扎辫子,平时姐姐并不想理我。
「好呀,我要和姐姐一样。」
于是那一晚,我有了和大姐一样的红头绳,而姐姐则把头发放下了。
20.
我带着满足与喜悦睡去。
睡梦中,我觉得脑袋一沉,随后全身都疼。
像是小时候发烧的感受,脑袋昏昏沉沉,身上的每一个关节似乎都不属于自己。
那个时候妈妈会整夜整夜抱着我,铁链碰到发热的身子,倒觉得冰凉凉的很舒服。我大概是真的发烧了,身上刺骨的冷,每一寸皮肤都被人掀开。
我喊:「妈妈,妈妈。」
妈妈好像在哭。
妈妈总是在哭。
陌生叔叔伯伯来之后妈妈会哭,爸爸则在一旁喜滋滋地数钱,数到高兴时便会抽出一张小面额的票子给我,我和弟弟妹妹也笑。
我们吃饭的时候妈妈也会哭,她不怎么吃东西,很小的一口饭她要嚼半天才能咽下去,姐姐说因为妈妈身上疼。
我不理解身上疼的感觉,可我现在切身体会到了。
啊,姐姐。
我睡在外边发烧了,还好不是姐姐,她身体弱,睡外边怕是要一病不起了。
21.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只觉得身上隐隐作痛。
好像忘了很多东西。
家里的生活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同的是妈妈更憔悴了,脸上永远挂着泪痕。
厨房里的橱柜被上了锁,爸爸偶尔会打开切一小片腊肉给大家吃。
再也没人和我说过一句话。
22.
我站在二妹面前,她看不见我。
往日机灵的大眼睛现在也失去了色彩,她抚摸着身上的伤口,定定地出神。
23.
「对不起二妹。」
她把我的尸体包起来,移开妈妈的尸体,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尤为刺耳。
「二妹,我真的很害怕,可是弟弟妹妹们没有饭吃,爸爸要对我动手,我最怕疼了,我……我……」
她把棉絮往我空荡荡的身躯里填,试图让躯体丰盈起来,似乎这样就可以掩盖我只有一个骨架子的事实。
我也很怕疼啊,姐姐。
「他们没有饭吃,就要饿死了。」
我知道,所以我说不出话。
姐姐想走出去,想活下来,只有她才有能力带弟弟妹妹吃饱饭。
爸爸喝得酩酊大醉。
妈妈的死让他失去了摇钱树,也失去了老婆。
「臭婊/子,死了还得搭上老子一个儿子。花了五十块钱买回来真是白瞎了。」爸爸喝醉了就爱说妈妈当初被拐卖,是他把她买下来的事情。
在爸爸的眼里,妈妈不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是他大发善心给了她一条活路。
妈妈理当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可是妈妈一直想离开。
我和大姐还小的时候,妈妈是没有戴镣铐的,那个时候她还会抱着我们出去走动。直到有一天爸爸带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我们家门。
妈妈又哭又闹,最后瘫坐在地上,不和爸爸说一句话。
爸爸晾了她两天,妈妈看着是回过神了,也不再哭闹,对着爸爸也有了笑脸。
爸爸说妈妈变好了。
可是一觉醒来,妈妈跑了。
我和大姐站在家门口。
大姐说:「希望妈妈别再回来。」
「为什么,那样我们就没有妈妈了呀。」
「因为妈妈在这里很痛苦。」
我听不懂姐姐的话,我太笨了,我只知道我喜欢妈妈,不想妈妈离开我。我对着天空偷偷许愿,让妈妈回来吧。
老天好像真的听到了我的祈求。
我看见爸爸拖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回家了。
那是我的妈妈。
我很开心,可是家里没有一个人是笑的。
我听见爸爸拿着棍子打妈妈,我看见大姐眼泪流个不停,我听到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喊。我捂住耳朵假装看不见,只要妈妈还在就好。
从那时起,大姐也不和我亲近了。
妈妈不再出门,爸爸给她定制了长长的铁链,戴在她的手脚和脖子上,妈妈的皮肤被磨得红红的,不少地方还出了血。
吃喝拉撒都在那一间小屋子里解决,我去给妈妈送饭,妈妈总用怨毒的眼神看着我。
家里来来往往很多陌生人。
妈妈一次次怀孕,变得不爱说话,那些城市、房子、车子她也不再提起。
似乎是把这些都忘了。
24.
爸爸酒气上头,推开了姐姐的房门。
在他的眼里,这是我,是他的二女儿。
「小妮子,其他人呢。」
姐姐好像毫不意外爸爸的突然出现。
「睡在柴房了。」家里只有一间卧室,我们平日里在桌子上铺个被褥,几个孩子挤在一起就睡了,睡柴房也是常有的事。
「那行,快给你爹我爽爽。好久没碰你了。」
碰我吗?还是姐姐?
爸爸眼里的到底是谁?
我看到姐姐露出一抹笑,任凭爸爸扒光了她的衣服,伏在她的身上。
突然间,他不动了。
鲜血沿着桌腿流下来,一个尖细的锥子戳在爸爸的脖子上,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捂住自己的嘴巴,忘记了此刻根本没人会听见我的声音。
姐姐退到一边,蜷缩着小声啜泣。
过了一会擦干净眼泪走到爸爸身边,爸爸还没死。
她就那样光着身子,把衣衫塞进爸爸的嘴里,用刀一片一片地割下爸爸身上的肉,鲜血溅了满屋子,姐姐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害怕,她笑着凌迟了我们的爸爸。
然后把割下来的肉放到了猪圈里,她说过,猪什么都吃。
我看着她擦洗身体,一点点把整个屋子都清扫干净,又把爸爸的尸体放到了我的旁边:「你不是喜欢爸爸吗,不是不想让妈妈离开吗,现在你应该满意了。」
不是这样的,我要的不是这个。
头痛欲裂。
25.
再次清醒的时候,我好像又忘了很多事。
我看着大姐守着几个妹妹,给她们煮腊肉吃,自己却一口都不尝。
我看着邻居冲进家门翻出了几具骨架子。
我看着大姐在警察局里与警察沟通。
……
我看到大姐笑着走出了警局大门。
她自由了。
「队长,隔壁猪圈里发现了少许血迹。」
「队长,鉴证科的同事复原了她们家里的血迹。」
「队长,法医那边进一步检查结果显示,两具尸体都受过穿刺伤,小的那具重一些,大的轻一些,似乎不是一个人所为。」
队长合上案件记录:「排查周围邻居。」
他目光停留在大姐的照片上,看了许久,又移开了目光。
26.
我跟着大姐去了她们的临时住所。
妹妹们围绕着她。
「我们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了。」
几个孩子还太小,一下哭了出来,她们没有见到过妈妈生产的惨状,只知道妈妈消失了,后来爸爸也不见了。
我想起妈妈去世和爸爸死掉那两天,大姐都把她们支开了。
她总说我们是拖油瓶,因为我们妈妈才没办法离开,她恨透了我们一家人,但临了,她把这群小丫头保护得很好。
「妈妈去过好日子去了,吃好吃的蛋糕,住大房子,爸爸犯了错误,在接受惩罚。」
「那我们呢?我们还能见到爸爸妈妈吗?」
「我们,我们要好好长大,以后去找妈妈。」
27.
姐姐脱下衣服,我看到她背后密密麻麻的伤口。
「妈,我为你报仇了。」
28.
我想起来,那不是伤口,是妈妈刻上去的逃跑地图。
怕疼的是我,不想跑的也是我。
根本就不是妈妈一个人逃跑,我和姐姐在家等她。
我和姐姐会说话的时候,妈妈摸清了整个村里的地形,村里有山有水,路途复杂,所以妈妈在我们背上刻下地图。
我怕疼,妈妈一碰我就哭。
可是姐姐不怕。
所以整幅地图都在姐姐的背上。
妈妈趁着爸爸不在家,抱着我和姐姐一起出逃。
距离跑出去只差三分之一路程的时候,我哭起来,我知道妈妈要带着我们离开爸爸了。
哭声太大会引起村民注意,妈妈怕我引来其他人,只得停下哄我。
姐姐说:「妈妈快走吧,不要管她。」
「不要不要妈妈,我要妈妈,我要爸爸。」
妈妈不忍丢下我,只能抱着我赶路。
爸爸已经追上来,妈妈着急地往前跑,树枝剐蹭在我们身上,我哭得更大声。
姐姐让我闭嘴:「在这里妈妈很痛苦。」
可我听不进去。
最终妈妈被带回去了。
29.
鬼也是会流泪的。
我感受到脸上湿漉漉一片。
电视里播放着新闻:【王全有虐待、非法拘禁、拐卖妇女一案告破。】
【……妇女周某受到王全有数十年惨无人道的虐待,最终惨死,二人留下的子女共六名……至案发前,王全有对周某实施了铁链拘禁、锁脖等非人的虐待行为……】
【据悉,妇女周某本是Q大本科在读,外出游玩时遭到拐卖,至此下落不明……】
【直到案发之前,周某父母没有一天放弃过寻找女儿……】
原来妈妈姓周。
我看着电视面前哭得泣不成声的大姐,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妈妈,对不起。
我好像被蒙蔽了双眼,看不清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