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严......”阮素卿很吃惊，可感觉到纪严抱着自己的双臂在颤抖，她也心疼地回抱住他消瘦的身躯。
他瘦了......阮素卿立刻察觉到这点，心中的酸涩更甚。
靖国公夫妇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屋里，还将旁人都遣散了出去，屋内如今只剩下阮素卿和纪严两人。
“卿儿......”纪严把下巴放在阮素卿的发顶，声线里带着不易为人察觉的恐惧。两人都抱紧了对方，生怕稍稍一松手，抱着的人便没了踪影。
“吓到你了......是不是？”阮素卿想抬起头看看纪严，可纪严却死死地把她扣在怀里，阮素卿不再动弹，面颊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
“......”纪严没有回应，只是双手愈发收紧，他深深地吻了吻她的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确定，她还在！
情人间的相处总是带着亲昵，无需多言语，就这么紧紧相拥着，便已夜深。阮素卿突然想到了什么：“阿严......六觉散不是无解吗？”
“为什么我会......”
纪严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世家万物相生相克，哪有什么无解......”
“你体内余毒未清，还需多休息......”说着，纪严便想把阮素卿放下去，然而阮素卿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不可能！”哪怕他掩盖得很好，可她还是能看出他的不自然，“六觉散乃是剧毒，只需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可要人性命！”换句话说，就算有解毒之法，就算是华佗在世，她也是等不到的。
“......”纪严坐在床沿，眼神却避开了阮素卿。
“阿严？”阮素卿出声试探道。
“......”纪严依旧不说话，只是维持着被她拽着衣袖的姿势，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阮素卿从未见过他这般为难的模样，她心中的不详之感愈甚，然而还未等她再次开口催促，纪严却突然抬起头，握着她的手，眼底满是复杂的意味：“卿儿......”
阮素卿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纪严的回应。
“你说得对......你本该是药石无医......”纪严闭了闭眼，继而叹了口气，睁开双目一脸认真地看着她，“是易风......”
“什么？”阮素卿怔怔地问道。
“是易风救了你。”纪严定定地看着阮素卿，他似乎是怕她承受不住，双手放在她的肩膀，支撑着她的身体。
“......当时你已经昏迷，易风用内力将你所中的六觉散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纪严缓慢地说道，可一字一句却仿佛惊雷般炸在阮素卿的耳畔。
“易风他......”纪严突然顿住，头也不自主地低了下来。
“他怎么了？”阮素卿一把拉住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嗓音尖锐地问道，“他怎么了？你说呀！”
纪严看向她，眼底带着紧张：“......他已经中毒去世了......”
阮素卿愣愣地看着纪严，半晌没有任何动静。她看着纪严的薄唇，似乎是没有听懂他的话一般，可脸色却白得更加吓人，似乎下一刻就能倒下。纪严虽然早有准备，可还是被她吓到了。
“卿儿......你——”
“不可能......”阮素卿终于有了反应，她喃喃地摇着头，“不可能的！”
“易风怎么会死？！”
“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她大叫着似乎正陷在可怕的噩梦中，似乎只要尖叫就能让自己从噩梦中醒来一般，纪严赶紧抓住她的双手，将她牢牢拥入怀中。
“卿儿！你不要这样！”
“易风他既这般做了，便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不会的——不会的——”阮素卿大叫，她早已听不进去纪严的话，大病初愈的身体怎么能受得住这样的刺激，她只觉得一阵眩晕，若不是纪严支撑着她，她早就倒下了。
“卿儿！”纪严眼中痛意更甚，“你听我说——”
他稍稍松开她，看着她，问道：“你想见他吗？”
“六觉散......你是知道的，”纪严定定地看着阮素卿，他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痛苦，他明白谁也不能代替她的难过，可他必须要让她知道，“你想见他最后一面吗？”
阮素卿挣扎的动作骤然停住，她猛地抬起头看着纪严，像是被定了身一般。
......
六觉散乃是天下剧毒，服用后人的五感六觉会逐步丧失，继而五脏六腑由内而外化为脓水自七窍流出，整个人便会只剩下一张皮，以用作人皮面具的制作。当初在那客栈里，店小二便是被胡烈等人如此残忍地杀害的。
当初易风告诉她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可那时的她并不知道，有一天易风会死于六觉散，整个人只剩下一张皮......
空旷的房间中架了一张木板，上面赫然是一张消薄的人皮......
为了更好的保存遗体，屋内还置有不少冰块，刺骨的寒意让本就可怖的场景更加毛骨悚然。
然而阮素卿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她怔怔然地走向那木板上躺着的人——
不，已经不能算是人了，那只是一张皮，一张易风的皮。
“易风......”阮素卿伸手想摸摸他的脸，可没有药水的维护，哪怕被置于冰室之内，这人皮也早已千疮百孔，阮素卿甚至不敢去触碰，她只怕自己稍有动作，便会让易风的身体更加支离破碎。
“易风......”阮素卿早就失去了理智，她无助地看着易风，她几乎不敢相信，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居然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纪严走过来，扶着阮素卿：“易风是心甘情愿的......卿儿，我知你难过，可易风不希望你为他伤心......”
他抬起头，看着木板上的易风，眼中带着伤痛和敬意，“我理解他的心情......”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选择，所以他也明白，易风绝不希望阮素卿因为自己而一蹶不振！
“你要好好活下去，幸福地活下去！”纪严捧着她的脸，温柔地为她擦拭着不断流淌着的泪水，在她耳边柔声而坚定地重复道，“活下去！用易风为你拼来的这条命，幸福地活下去！”
“......”阮素卿转头，看着易风，耳畔却依稀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
“阿婧！你要好好的——”
“......”阮素卿再也支撑不住，扑在纪严的肩头，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