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洺守在马车旁，眼神却时不时地朝着阮素卿和顾珩那边瞟去。这副情景让他不禁想起了上次，也是这样的情况，接着他们就遇到了刺客，阮素卿也落到了秦陪手里。
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尤其是事关自家大人的姻缘，他说什么都得把阮素卿保护好。
陆洺没有忽略掉刚刚顾珩看向阮素卿的眼神，直觉告诉他，顾侯对自家大人的未来夫人不一般。
而另一边的两人却无瑕顾忌陆洺探究的眼神，顾珩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完全不相干的面容，可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记忆里的模样，就连紧张时咬紧嘴角的小动作，都是那么熟悉......
怪不得......怪不得他每次看见她，都会有种莫名的心悸，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婧婧......”顾珩哑声道，低沉的声线里似乎带着无尽的情愫。
阮素卿看向一旁，“侯爷叫错人了。”
那日清云在城墙之上当众揭露了她的身份，可后来事情已了，纪严特意派人放出消息，说一切都是为了蒙蔽叛党，靖国公之女的确已经身死。
这种说法骗得过天下人，却骗不过她的亲人，纵使匪夷所思，可靖国公和荣静郡主却立刻相信了，她也趁机与父母相认。
顾珩自然也不会相信纪严的说法，可事到如今，她不愿与他再有纠缠。
“侯爷，您认错人了，”阮素卿平复了心情，努力镇定地看向顾珩，“当日之事，只是为了蒙蔽叛党，素卿与侯爷所想之人，并无瓜葛。”
听见阮素卿的否认，顾珩眼中哀伤更甚：“你就......如此恨我吗......”恨到连骂他，找他算账都不屑，甚至不愿和他多说一句话......
“侯爷说笑了。”阮素卿轻轻一笑，如今大仇得报，亲人团聚，前尘往事已经再也无法影响她，顾珩之于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人罢了。
一个曾经心仪过，却再也无法激起心底半分波澜的故人罢了。
顾珩的眼底带着深深的绝望：“婧婧......”
阮素卿再次纠正他，不卑不亢：“侯爷，恕素卿失礼，”她的声音带着清冷，“您认错人了。”
顾珩的身体晃了晃，似乎被阮素卿的言语刺伤一般，他像是个迷了路的孩子，神色里带着无措和茫然。
阮素卿看见他这般，心里也不由得涌现出几分哀伤。
曾经山盟海誓的两个人，为何会走到这般境地？
阮素卿面上不露半分，她知道顾珩不会揭穿自己，哪怕他明白自己在撒谎，他也不会去逼迫她承认。
她了解他，一如他也了解她，知道她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既然她坚定了不和顾珩相认，那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绝不屈服。
果然，顾珩粗粗地喘了几口气，将胸口锥心的疼痛拼命压了下去，努力朝她露出一个凄然的笑：“是吗......”
“是。”阮素卿毫不客气道，态度异常坚决。
“侯爷若是无事，素卿便先行告退了。”
阮素卿转身便要走，她听到身后有衣料磨擦的声响，道：“素卿与纪严纪大人......两情相悦，”身后的动静骤然停止，就连空气中都染上了紧张的氛围。
“......侯爷以后莫要再找素卿了......”
“素卿担心阿严他不开心。”说完她就快步离开这里，这一次顾珩并没有阻拦。
直到她走出几步远，顾珩终于出了声：“婧婧！”他的痛苦是如此明显，以至于阮素卿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陆洺也注意到不对劲，右手放在了剑鞘处。
“......”阮素卿背对着顾珩，并没有转身看向他。
“你当真......”顾珩的双眼猩红，一阵腥甜涌上喉头，被他压抑了下去。
“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对不住你......”是他识人不清，是他蠢，是他笨，都是他的错！
可当初那个他一心想要捧在掌心的女子，却再也不会为他停留了......
阮素卿双目微睁，泪水蓄满了眼眶。她轻轻呼出几口气，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以为自己可以完全不在乎，可以洒脱的面对顾珩，可当顾珩如此卑微的出现在她面前，向她认错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想哭。
“侯爷对不住的是沈琼樱，”阮素卿咬着嘴唇，声音带着颤抖，“和素卿没有关系......”
“侯爷保重......”阮素卿看也不看顾珩，快走几步离开了这里。
......
“阮姐姐！”看见阮素卿低着头双眼通红地跑过来，静萍立刻跳下车迎了上去，“你怎么了？”
“你哭了？”静萍想要查看，可阮素卿却撇过头躲开她探视的目光。
“我没事......”她抽了抽鼻子，吩咐陆洺，“送我们回去吧......”她如今这幅样子还如何去见纪严？
“阮姑娘，可是......”陆洺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阮素卿却不欲在此处多呆。
“快走吧......”她径直钻进车厢，陆洺看了看顾珩的方向，发现他正定定地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看向这里，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哪怕不明所以，他依旧能感受到顾珩周身所笼罩的绝望。
陆洺看得出阮素卿情绪不佳，终究是按照阮素卿的吩咐，将她们送回了阮家。
是夜，阮素卿又梦到了前世的种种，她哭着从梦中醒来，一睁眼却发现床边站了一道黑影！
“唔——”她刚要尖叫出声，那道黑影便迅速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嘘——是我。”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阮素卿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如此浓重的夜色里，那双眼睛依旧深邃明亮。
她猛地扑进了纪严的怀里，双手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
“阿严。”她哭着唤道。
“嗯，我在。”纪严叹了口气，哪怕他再气，一再地告诫自己，可只要得知她的消息，就还是忍不住过来了。
少女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碎的脆弱：“我和他......再无瓜葛......”
“嗯。”纪严搂紧了怀里的人，他没有问她，今日和顾珩说了什么，也没有趁机要求她什么，两人都无须再说什么，彼此间的心意就已然相通。
月光从窗外倾洒进来，笼罩在两人周身，这一刻便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