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阮若初看了半晌,见她眉眼含笑,似乎不是很确定的样子。
便说:“胡说,孤哪有吃那些。”
阮若初站着的位置,故意挡去了桌子的视线。
话音落下,她往边上站开了一些,微抬下巴指了指,“这好像就是甜食。”
太上皇脸色登时绿了。
哎呀……
他吃完,怎么就忘了吩咐下人收拾呢。
太上皇脸色一度尴尬,阮若初见他心虚,也逐渐严肃了许多,“皇祖父,你这个消渴症,也叫糖尿病,吃甜食会加剧你的病情,你这么胡来,到时候又要严重了!”
阮若初当医生,训人的时候声音不大,但气场很足。
莫名就让人觉得害怕。
哪怕太上皇万人之上,也不禁被这气势所唬住。
倒不是害怕,就是……
心虚!
太上皇看着她生气的小脸,粗哑的声音几乎是哄着的,“瞧孤这记性,倒是忘了这茬……”
“阮丫头,你之前说不能吃甜食吗?孤怎忘了?”
阮若初看他这样子,就跟个做错了事,怕被惩罚的孩子似的。
心下一软,脸色也缓和了下来,“要是忘了,徐公公总会提醒,总不能他也没提醒你吧?”
太上皇没好气瞟了徐公公一眼。
这老不死的,原来是他告状呢!
就说怎么阮丫头一过来,就气呼呼的样子呢。
“你这老不死的,净知道胡说!”太上皇恼道。
徐公公头垂得很低,躬着身子,巴不得贴到地面上去,“太上皇恕罪,老奴实在是担心你的身体,这才不得已告诉楚王妃,让她劝一劝您。”
阮若初抿唇,无奈道:“不怪徐公公,他这是忠心,才会不惜被降罪也要告诉我,不然皇祖父再吃下去,必然出事。”
太上皇心虚,狠狠白一眼徐公公,端着脸色,把这事儿含糊了过去,“既如此,孤饶了他这次,以后孤也不吃了就是。”
“老奴叩谢太上皇。”
徐公公扑通跪下来,激动不已。
站起身后,阮若初眼神示意他出去,他这个人精,马上会意,便遣退了伺候的其他人。
“我给你检查检查。”
阮若初来的时候,让柳儿提着药箱。
药箱像个百宝箱,她心里想什么,就会出现什么。
现在她想要量血压,药箱里就出现了个量测的仪器。
她上去,卷起太上皇的袖子,露出手臂的皮肤。
太上皇偏瘦,手臂上的线条紧实,依稀可见他当年叱咤沙场的威武一面,只是,皮肤干干的,又皱,还有点黑,有点像要晒的梅菜干似的。
除此之外,还有错落的一些伤疤。
都是一些旧的刀伤,看起来,有很多年头了。
阮若初不禁鼻子一酸,眼圈瞬间被水雾化,微微有些模糊。
心里头,百感交集。
维护一个国家,势必付出代价。
他们要以身挡在万民面前,护着百姓,护着国土。
她不由想起了原主的父亲。
父女之间的情感,并没有因为原主的死而消失,反而在她身体内蔓延。
她对阮家的感情,超出了想象。
许是因为他们无私的付出,又或者是……
她知道这些伤疤背后的艰辛,所以动了恻隐之心。
“怎的,吓着你了?”太上皇瞧出她不对劲,揶揄了一句。
阮若初咬了咬唇,把情绪忍回去。
“皇祖父年轻的时候一定很神勇吧?”阮若初一边量测,一边看着太上皇问。
太上皇愣了愣。
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得幽远……
想起了与阮将军一起征战沙场,想起他们出生入死,彼此信任的过往。
君臣之间的感情,像是隔着一座山。
虽然情深义重,却无法逾越。
君臣始终有别。
信任,也像是一块斧头,高高地矗立在他们头顶之上,一旦动摇,就会劈下来,破碎不堪。
太上皇缓缓笑了,笑声嘶哑,心事重重,“每个将士身上,都会有比孤还要多的伤疤,甚至是你父亲,都要比孤多多了。”
阮若初的动作一顿。
微微抬起眼,看着太上皇,“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都想问问皇祖父,想让您给我解答。”
太上皇迟疑片刻,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做好了准备似的。
“好,你问。”
阮若初不由绷紧了神经,注视着太上皇,半晌,才问:“皇祖父信我父亲吗?你是否有想过,我父亲可能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