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手一倾,烟头尽数的落进了垃圾桶里。
“你就这么抽下去,早晚得得肺癌死掉。”她有些愤愤的在垃圾桶上踢了一脚,像是踢在林溪然身上一样。
林溪然转头,恰如其分的把她的动作收入眼底,“我看我俩这个样子当真是半斤八两。”
她走进去卧室,拿了一条粉色的睡裙扔在林月身边,“今天就穿这个睡觉吧月月,我得搂着你睡,让成曜尝一尝嫉妒的滋味。”
林月哑然失笑,倒也没有伸手去拿那条睡裙。
她还在收拾着屋内的残局,那外卖的辣油滴落了一地,简单的毛巾擦拭大概是完全擦不掉了。
林月却偏偏不死心,接了一杯热水把毛巾浸透了,又朝着地面的那一片油渍擦了下去,尽管如此,那一片油迹却像是在地面上生了根一般的,怎么都擦拭不去。
于是她又再一次的起身,准备去再接一点热水。
林溪然坐在沙发边缘上,撑着下巴看她,“算了月月,擦不掉就不要管他了,明天我去叫一个清洁工阿姨来收拾就是了。”
林月却是不言,又一次,跪在地面上,对着那一片油渍,有些蛮横的擦了下去。
“你啊,真的是执拗得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她停了手上的动作仰头望她,“你不也是?”
林溪然微微一怔,她原本撑着脑袋的手臂一歪,整个手臂紧贴着她的脸颊,“是啊,我的确也是,我们,都是同一类人,所以才能做朋友。”
隐约的,她感觉自己从林溪然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
“说说吧。”林月随手扔了毛巾,顺势就在地板上坐了下来。
“说什么?”林溪然随手从一边摸出烟盒来,她熟稔的用指尖捻着一根烟,放进自己的嘴边,点燃了。
“说你为什么不开心。”林月不由分说的伸手,从林溪然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来,放在自己的嘴里。
不等林溪然回答,她在林溪然的腿上拍了一把,“借个火。”
林溪然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她,随即身子往前一倾,把打火机放在林月的烟下,点燃。
她收回了手,很由衷的感慨道:“月宝,你要是个男人,我肯定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的。”
林月吸了一口烟,悠悠的对着林溪然呼出来,“还是算了吧,我是个女人你都那么爱我了,要我是男人的话,我身体可能扛不住。”
林溪然嗔怒的瞪了她一眼,随即抬脚在林月的后背轻轻踢了一脚,“就你爱胡说八道。”
她不言,只是低下头去,看着那一线烟雾,袅袅的从那一点橘光之中腾起,又在空气中四散开来,然后,便无声无息的消散在空气之中,再也没有踪迹了。
“所以你为什么不开心。”林月仰头望她。
林溪然涂着艳红色蔻丹的指尖很随意的捻着烟,分明是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到了林溪然那里,却是优雅又慵懒到了极点。
她抬眸望着林月,眼中似有飘散而出从缱绻,“我没有不开心,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真的,月宝,我已经很开心了。”
林月隐约觉得好像是有一团棉花压在胸口,压抑痛苦得几乎是要喘不过气来,“别这么说。”
林溪然咧嘴一笑,但她的眉眼却依旧是低垂的,带着难以言喻的失落,“我跟成曜,都是一样的人。以为自己有能耐了,翅膀硬了,可以随心所欲的去干自己喜欢的事情了,但晃过神来,也只是被人紧紧的攥在手里,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粉身碎骨。”
分明是哑着嗓子,她的嘴角却依旧是上扬着,那语气甚至让林月以为她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故事。
“可以的,溪然,还有希望的,你可以开开心心的过自己的生活。”尽管嘴上那么说着,但,这这一句话却还是没有多少说服力在其中。
“是么?”林溪然的指尖,一点烟灰从烟头上滑落,落在她光洁如玉的手臂上。
她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的,任由拿一点烟灰停留在她臂膀之上。
“我以前也那么觉得。”她微微一笑,“可是到现在我才忽然发现,我已经被这个泥潭完全吞没了进去,哪怕我把自己从其中拉扯出来了,我还是满身泥沼,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好了月宝,我们差不多收拾一下要睡觉了,别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说罢,林溪然从沙发上翻身而起,她随手在烟灰缸里掐灭了自己的烟,就那么赤脚的走进了卧室里。
“好了月宝,别收拾那些东西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工作,早点休息,不然起不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林月仿佛这才恍然惊觉,自己明天早上还要去盯着骆轻阳拍戏,要是让他去公司扑了空的话,那孩子不知道又会怎么的胡思乱想。
于是她摸出手机,给骆轻阳发了一条消息:【我今晚在朋友家休息了,明早我们直接在片场碰面,你就不要去公司找我了。】
也就那么一瞬间,骆轻阳的视频电话打了进来。
林月想了想,顺手接了起来。
视频里的骆轻阳穿着睡衣,正睡眼惺忪的躺在床上,床头昏黄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显得整张脸有些不太清晰。
“怎么了轻阳?”
“唔,月姐。”骆轻阳懒懒的打了一个呵欠,“我有点不放心你,所以想要看一眼你是在哪个朋友的家里。”
林月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她无端的生出了几分被人监视着的不适感。
她左右望了望,正看到自己的身后,墙面上正挂着一张林溪然的写真,于是她转了一下手机摄像头,对向了那张写真。
摄像头停留了两秒,又被林月再次转了回来,“看到了吗?”
骆轻阳终于如释重负一般的轻轻笑了出来,“看到了,月姐要是方便的话帮我问溪然姐要一张签名照,我很崇拜她。”
林月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不过,她倒是从来都不会相信关于骆轻阳崇拜林溪然这样的鬼话。
她在骆轻阳身边这么多年,就没有看见过他对那些明星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如果真的有谁稍微特别一点,那大概就是,他近期特别的讨厌成曜了。
两人又随意的寒暄了两句,互道了晚安之后,林月这才挂断了电话。
一抬头,便正看到林溪然懒懒的靠在门框上看她。
“是你身边带着的那个小孩?”
林月点了点头。
“现在这个点都还不忘打电话来查岗,他倒是真的精力够旺盛的。”林溪然调侃般的笑笑。
林月拿起手机看了看,大概是凌晨三点钟。
她无声无息的关掉了手机,拿起身边的睡裙,朝着林溪然走了过去。
“月宝,你小心一点,这种超于常人的占有欲,一般都是要出事的。”
她点了点头,林月倒是觉得没有谁比自己更清楚这其中的利害。
“我说真的,林月,你不要当我是在开玩笑!”
林月轻轻的应了一声,“我知道,我也明白你的意思。”
说罢,她便转身进了洗手间。
林溪然此时已经躺在床上等她了,她懒懒的靠在床头,手上还夹着一根刚点燃没有多久的烟。
“好了,不要再抽了,等会要是一不小心把床单给烧掉,就可有得玩了。”
林溪然无所谓的耸耸肩,“烧了就烧了,床单烧了就换一条床单,房子要是烧坏了就换一套房子。”
林月无轻声的感慨了一句,“有钱真好。”随即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林溪然的床很大很软,她们两个人身材都相对瘦小,躺在床上非但是不显得拥挤,反倒是还有些空旷。
林溪然背对着她,只留下了一个略显疲惫的背影,浅栗色的蜷发在她洁白无暇的后背上铺散开来,“我以前总是看到那些新闻里,说明星得了什么抑郁症,或者自杀的新闻,我那时候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活得那么的光鲜亮丽,还是会选择那么惨烈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一伸手掐灭了手上的烟,随手摁亮了床头的灯,“直到我现在站在这个位置,我倒是觉得,忽然就能够理解了。”
林月无声的皱了皱眉,昏暗的房间里,她沉声低呵道:“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你要是真的那么做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林溪然惨淡一笑,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无端的,林月觉得自己面前这个林溪然,不同于自己曾经认识的任何一个。
她脆弱、敏感、不堪一击。
她像是一只被困在盐罐子里的蜗牛一般的,那么一点点的,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困在那一个躯壳里,只要稍稍不留心,她就会被惊扰、被碾碎、化成一滩水。
林月感觉自己心里一痛,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缓解到对方身上的那一抹苦楚,于是艰难的挪了挪身子上前,伸手圈住了林溪然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