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倒也没有伸手去扯林月身上的被子，接踵而至的是电吹风外壳撞击抽屉的声响，林月知道他大概是把电吹风随手搁下了。
“你说——”她说话拖着重重的尾音，就在那一声尾音戛然而止的时候，成曜关掉了灯。
“什么？”耳边是布料的摩挲声，林月身侧的床凹下去一小块，成曜手一伸，把她整个人揽进了怀里。
“我在想你的粉丝们如果看到了你现在这个样子的话，你在别人眼中高岭之花的形象会不会瞬间崩塌。”
成曜的手臂温和的绕过她的肩膀，悄然落在林月随意搁在耳边的手掌之上。
“你不觉得这个事情很浪漫吗？”他温和的笑意随着呼吸落在她的耳后，“我只会在你的面前是这个样子，独一无二的样子，除了你以外，任何人都看不到的样子。”
她有些不安的在枕头上蹭了蹭，“你说这话可怪不要脸的。”
“除了你以外，也没人会这么说我了。”深蓝色的夜幕之中，有那么一点细碎的光亮落在成曜的额前，映亮了他琥珀色的眼。
林月无声无息的扯了一下自己身边的被子，“我说的是实话。”
“我知道。”他的声音里有种凉凉的味道，让林月无端的联想到了花露水或者是薄荷糖。
“你真的变了很多。”林月很由衷的感慨道。
有时候她不太明白随着时光流逝改变的究竟是成曜还是自己，究竟是他的宽容让自己开始可以肆无忌惮的畅所欲言，还是自己骨子里的不在乎让自己开始无所畏惧。
但现在，她好像就有了那么一个很确切的答复。
变的不是她，而是成曜，原本在林月这里的始终存在着的那一股子傲慢和骄矜随着时光的流逝悄然隐匿了下去，所以，她眼中的成曜，也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
“是，我也这么觉得。”他英挺的鼻尖在林月的颈间蹭了蹭，最终，他寻着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把自己的下巴放了出去。
这让林月想到了古时候的隼和卯，每个隼会有一个与之相匹配的卯，两个东西合在一起，严丝合缝，没有半点缝隙，成为一个浑然天成的稳定结构。
“以前我总是仗着我这张脸皮，仗着我的天赋异禀，仗着大家对我的纵容和喜爱，无休无止的挥霍肆意妄为。”
成曜脑袋一歪，林月感觉自己的骨头有些微微发疼了，“可是现在人上了年纪之后，我竟然也觉得自己很愚蠢。”
“什么时候就上了年纪了？”她有些莫名的反问了一句。
“嗯……那应该是说，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一点点的开始长大之后，我开始明白了自己的浅薄，因为我知道这世界上会有很多比我更厉害更加天赋异禀的人，他们却不会像我这样的浅薄自傲，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但确实也有这样的一种资本。”林月由衷的感慨，“一个人想要红其实很容易，长得好看，或者是会挑选剧本，都可以变成那个人爆红的资本，但是呢，爆红以后呢？要面对的问题就只能是抓住这个机会继续割韭菜，但实际上能一直火下去的人，几乎是屈指可数。”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这些年好像站在顶流位置上的那些人当真是一直在更替。
每一次新人的出现，就会让旧人慢慢的隐匿下去，好像总是在遵守着一种能量守恒。
但是，不管外界怎么变化，顶流圈子里的人来了又去，但是成曜始终就在那个地方，似乎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撼动他分毫。
“你知道外界的人都什么说你吗？”她忽然洋溢起了一个有些自豪的笑意，“他们说你是娱乐圈现象级的顶流，天赋异禀的超级巨星，简直是天生为了舞台而生的人。”
“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始终觉得我该留在这个圈子里的原因吗？”成曜的语气里带着很深的鼻音，林月这么听着倒是莫名有些心颤。
“成曜，我以前觉得我爱你，是爱着我想象中的那个人。”林月的声音里隐约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我觉得我爱的是我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是虚构的，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而不是真实的你。”
成曜搂着她的动作微微一僵，随即，他又一次的门声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嘛……”林月微微仰头，忽然间，她想到了成曜乱丢衣服的那一副大少爷的样子，“你觉得我会喜欢一个动不动就臭脸，脾气差的要死，只会拿别人撒气的男人吗？”
林月觉得有些奇怪，之前自己看到成曜那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但是她现在一想起来，倒是有一种很强烈的，想要对着他的脸狠狠的踹上一脚。
“那说不定呢？”成曜笑得很开怀，“就像我特别喜欢欺负你，看着你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样子，虽然我觉得这样的想法很变态，但是，我觉得你那个样子就真的……特别可爱。”
林月心头一梗，她忽然有一种想要把自己掐死然后再跟成曜同归于尽的冲动。
她原本还以为，成曜这么对待自己仅仅只是因为他那个时候脾气不太好，还很年轻，所以难免就有点沉不住气。
结果，现在他告诉自己，他这么做，只是单纯的觉得，他觉得欺负自己他很开心？
“所以我有时候也会想，我在欺负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很开心？”她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耳后那清晰的唾沫吞咽的声音，这样的一个声响足以让林月这一颗在暗夜里寂静的声音随之一颤。
但，那短暂的战栗之后，更加汹涌而出的，是一股滔天的愤怒。
“成曜！”她的喊叫声就那么一瞬间在黑夜里炸裂开来，“你以为我是抖m还是说你觉得我有病？”她的手掌高高扬起，随即落在成曜的手背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实在是很难理解成曜为什么会这么想自己。
所以她眼中的痛苦在成曜眼里都成了两个人的情趣？
所以这么多年自己究竟在难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