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话是那么说的,但林月再怎么狠心也不可能让他现在起来工作。
三个人的晚餐是在病房里解决的,因为骆轻阳的身体问题,所以她们都一起将就他,买了一些清淡可口的食物。
病房里弥漫着米粥特有的清甜香气,林月收起餐盒,用塑料袋尽数的装好。
还为完全入春,白昼尚未漫长,也就那么六点左右的时间,窗外的夜幕就已经开始变得深蓝而悠远。
林月把装着餐盒的塑料袋拎起来,转头,对着骆轻阳说道:“你今天就在医院好好休息,剧组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要是有什么紧急状况记得叫护士。”
她抬腿迈出了两步,随即,又扭头对着小美开口,“要我顺便送你一程吗?”林月习惯性的开口问道,等到话已经说出口之后,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是需要打车走的。
她无奈一笑,却还是没有收回刚才的话。
还没有灯小美回应,骆轻阳倒是先承受不住了,“不是吧月姐,你真的就扔我在这里直接不管了。”
林月回头看他,“如果我真的不管你的话,我会直接把你丢到街上去,而不适送进医院里。”
小美对于他们两个人的斗嘴似乎是非常的喜闻乐见,忍不住轻笑起来。
林月把挎包的带子往上一拨,拉到胳膊肘的位置,“要不我现在给你送到大街上去躺着?”
骆轻阳一时语塞,“可以是可以,我就怕我因为人群聚集被踩踏身亡了。”
林月笑着耸耸肩,“那你就好好躺在着就行。”
“可是,我还是觉得骆先生一个人待在这里不太好啊……”小美眼中有显而易见的担忧,“而且上一次的事情才发生没有多久,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很后怕啊——”
骆轻阳见小美这么说,随即扯着自己胸前的被子无声的往上拉了拉,“是啊是啊,你看。”他伸手指了指角落里的信封和花束,“她们那么多人都是知道我在医院的。”
林月眉头一皱,忽然之间,她想到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
追星其实是个很难控制边界感的东西,有些人觉得跟自己喜欢的人见一面就是非常开心的事情,有些人,却一心只想要跟对方亲密无间。
其实对于骆轻阳这样的爱豆,他的行为举止包括是去了什么地方,几乎都是透明公开的。
被人尾随都算是家常便饭。
但,那件事情,却确实给他们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大概就是某一次,骆轻阳收工之后,照常去酒店休息洗漱的时候,在酒店的洗手间里,遇到了一个蹲了他很久的粉丝。
那天的事情解决得非常的艰难且不愉快。
这也是骆轻阳为什么始终是不太愿意住在酒店里的原因之一。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里的沙发只容得下一个人,我们不可以都留下。”没等骆轻阳回应,她率先转头去问小美,“你的意思呢?你想要留下来还是先回去?”
骆轻阳双手交叠,撑在脑袋之后看她,“你要是愿意留下来,我把病床让给你睡好了,我去睡沙发。”
林月白了他一眼,“病床是给有病的人睡的,我可是没病。”
骆轻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语气却还是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你就算让她在这里也根本不起什么作用,她着急起来也只是哭,你要是在这里,说两句话,她们说不定还会听你的。”
虽然他说得是很有道理不错,但是……
“我什么东西都没有带来,在这里也睡不好。”
骆轻阳歪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随即,他悄无声息的瞥了小美一眼,“反正她今天又没有活你需要什么让她去拿咯。”
林月还在犹豫。
骆轻阳对她勾唇一笑,“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是啊。”她伸手揉了揉脸,“我怕你大半夜磨牙太响,吵得我睡不着。”
“我磨牙?”他似乎是陷入了很短暂的自我怀疑,“那你先睡着了,我不就吵不到你了?”
小美似乎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往日里关系好得没话说的两个人,今天都象数吃了炸药一样的,闹得不可开交。
她大概是听得有些头疼了,于是连忙举手投降,伸手接过了林月手上的垃圾,“好了月姐,你们不要再争了,你需要什么东西,我去帮你取来。”
林月见小美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于是她转头,对着骆轻阳翻了一个白眼,又对着小美随口交待了几句,在椅子上重新落了座。
病房门一开一闭,屋内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此时空气里原本清甜的米粥香气全然隐匿了下去,只剩下了冰冷又生硬的消毒水气息。
屋内没有开灯,昏暗的灯光下,骆轻阳靠在病床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他的脸上是没有任何温度的蓝白色,目光却也没有比他这屋内的色彩温暖多少,他打量着林月,目光静谧得宛若一汪死水,林月却隐约从这一抹静谧之中感受到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她感觉自己浑身发凉,于是起身,打开了灯。
“林月,你是不是很不想面对我?”
“是啊。”她淡淡的回道,“我可没有心思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令林月讶异的是,骆轻阳不仅没有半点恼怒,反倒是对她无声的弯了弯嘴角,“无所谓,反正你不想是一回事,你总是我的经纪人,不想面对,也得面对。”
林月不置可否,她不想跟骆轻阳搭话,便漫步走到沙发上坐下,跟他保持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你当初究竟是为什么想要签我。”骆轻阳目光悠悠,跨越了一个病房的距离落在她的身上。
林月双手交叠,身上的职业装勒得她浑身不适,于是她干脆脱了西装外套,随手丢到一边。
她仰头,屋内的灯光有些微微晃眼,“可能只是觉得合眼缘吧。”
林月大概也说不清楚当时自己为什么想要签了骆轻阳。
他当时出道的排位也仅仅是第五的位次,不高不低,不管是唱跳还是人气,都算不上顶尖的。
但她好像就总是有一种执念,他一定会大红大紫。
骆轻阳的眼睛一黯,他的眼睫缓缓垂了下去,半晌,却是扯出了一抹讥讽至极的笑容,“那看来,我当真是要感谢自己这张好脸皮了。”
林月没有搭腔。
她不是很喜欢去纠结一切的既成事实,就像现在,她在这个圈子里,经常觉得身心俱疲头晕脑胀,她也从来不会去怀疑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自己不在娱乐圈的话,你会去做什么?”
林月无奈一笑,好像每一个人都喜欢问她这样的一个问题,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但实际上,这个假设根本就没有半点意义,因为她现在在娱乐圈,这已经是事实,就算她再回去重新开始,也会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结果。
“随便找一份工作,自己认识一个人或者是在家人的介绍之下结个婚,生个孩子。”她有些机械的重复。
“这样的话,好像也蛮不错的。”
林月微微颔首,“每种人生都没有好坏之分,总有好的,也总有坏的。”
“那以后呢?”
林月扭头,对着骆轻阳微微一笑,“你应该会是我带的最后一个艺人。”
骆轻阳表情一滞,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林月,随即,他又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的,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看来我还是多让你不省心一些比较好。”
林月语气诚恳,“如果你把自己作糊了,别说是我,其他人估计也懒得再管你。”
骆轻阳有那么一瞬的错愕,随即垂眸一笑,不知道是在笑林月还是在笑自己,“月姐,你啊,当真永远是这样,最温柔最体贴的是你,最绝情最冷漠的还是你。”
她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语句来形容自己。
她不明白什么算是绝情冷漠,她只知道,自己在娱乐圈浮浮沉沉这么多年,早就已经看清了人情冷暖,她说出口的,只是没有任何美化的大实话罢了。
“漂亮的话谁不会说?你在娱乐圈里,就应该知道,难听的实话比好听的假话要难能可贵得多。”
骆轻阳无声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般的开口,“月姐,你总是明白怎么轻而易举的把我推进一个进退两难的处境。”
林月讥讽一笑,“你把话说反了,一直被支配的人,是我不是你。”
骆轻阳歪头打量着她,那种目光像是在观察探寻着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人。
他的目光,一点一点的慢慢冷了下去,在空气中凝结成冰,“看来,我这些时间里,真的给月姐造成了很深的困扰。”
林月一怔,她仿佛这才意识到,今天一整天,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浮躁的状态下。
她张嘴,正想要开口辩驳些什么,却不料骆轻阳语气冰冷的继续开口,“困扰就困扰吧,那总比无感来得好很多,反正,能让你烦成这样的,估计也就只有我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