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忽然觉得这个话题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她扭头,望向已然是漆黑一片的窗外,闷声闷气的开口道:“不要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多赚一点钱,比什么都重要。”
林月觉得自己很迫切的需要让骆轻阳认识到自己和他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
但,他们这么多年来的朝夕相处如果硬要说没有半点感情在的话,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太过生硬的撇清总是让人心寒,犹豫纠结的后果只会是纠缠不清。
“我希望你可以明白一些事情,有些事情没有可能就是没有可能,既然是没有可能,那就应该扼杀在摇篮里。”
她的语气里透着几分疲惫,在这病房冰冷的消毒水之中,竟是愈发的生硬刺骨起来。
“你知道的,在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应该不应该,我只要你一句肯定的话,就那么简单。”
林月的目光缓缓落在对面楼层的一片灯火之上,她无声的勾了勾唇角,“我的回答是,不可以。”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林月觉得眼前闪烁的灯光隐约有些晃眼了,她缓缓的闭上眼睛,强行的阻断了思绪。
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昏昏入睡,皮质的沙发表面在她的皮肤上落下了一片冰凉。
她不知道此时的骆轻阳究竟是怎样的一副神情,他究竟是难过还是释怀,但她却可以肯定,再这么明确得没有余地的拒绝之下,那方才冒了一点头的情感,又重新隐匿了下去。
房门被轻轻的推开,她能认得清,那是小美的脚步声。
她走路的时候总是蹑手蹑脚又小心翼翼,脚后跟微微摩挲着地板,发出一点又一点微弱的摩擦声。
小美没有叫她,她干脆就这么闭着眼睛装睡。
知道病房门再一次的被阖上之后,她这才重新睁眼,拿起小美放在自己面前茶几上的纸袋,去了浴室。
她很随意的卸了个妆,又冲了一个澡就算是收拾完毕了。
就算她跟骆轻阳已经认识了那么多年,但真正同处于一个卧室里一起过夜的,大概也就只有这么一次了。
长夜漫漫,从源头上切断一切可能性的方法林月大概只能想到一个——倒头就睡,睡到不省人事。
她穿着一件很简单的白T恤和一条宽松的黑色短裤。
实际上,她真正的睡衣是一条白色的真丝吊带睡裙,林月总是觉得在这里这么穿始终有些不妥,于是就让小美随意的从衣柜里拿了这些出来。
她也不说话,只是悄无声息的在沙发边上坐下,随意的擦了擦脸,把自己即将要在上面过夜的沙发全都布置好。
做好所有的一切之后,她起身,关掉了自己头顶上的灯,又重新在沙发上躺下,用毛毯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我睡觉了,晚安轻阳。”她微微一笑,随即对骆轻阳轻声说道。
骆轻阳盯着她,半晌,才终于扯了扯嘴角,“林月,你要是不愿意,我根本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何必这么伤人?”
她心里一颤,却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骆轻阳。
实际上,她睡得也并不踏实,沙发的皮面贴得她裸露的微微发凉,紧紧黏贴的粘腻感让她浑身不适。
她紧绷着脊背,始终紧紧的拽着自己的面前的毛毯,倒也不是真的恐惧骆轻阳还是怎样,她总是觉得,好像这样,自己心里才会稍微安定一些。
林月睡着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只知道自己的神经紧绷了一夜,身体的不适扩展到了她的每一个毛孔。
她的脖子有些微微发酸,但她还是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也不动。
然后,她又做梦了。
眼前是海,是一望无际又幽蓝深远的海,万里无云的天际上,太阳晃眼得刺痛,她坐在一只小木舟上,在大海最深处,漂泊无定,孤苦无依。
身下是荡漾的碧波,绝望和恐惧包裹了她,她一抬头,正看到成曜坐在木舟的另一头,双眼含笑的望着她。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她感觉自己像是瞬间燃起了希望。
她张了张嘴,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两个字来,“成曜。”
“小助理,过来,快过来,抓住我。”成曜对她伸出手来,笑容中带着让人心安的成分。
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的,林月朝他伸出手去。
然后下一秒,她跌入了冰冷的海水里。
成曜依旧是笑着看她,他的脸开始慢慢变得模糊而不真切。
咸腥的海水肆无忌惮的侵入了她的口腔和鼻腔,林月觉得自己几乎是无法呼吸,冰冷的海水一点一点的吞没了她,而成曜依旧是笑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双眼中看不出悲喜。
“不要、不要、不要!”林月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等她回过神来之时,自己的身上,早已经是冷汗涔涔。
“没事的,别害怕,那只是一个梦。”
她闻声望去,正看到骆轻阳正蹲在沙发边上,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她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林月有些局促的呼吸着,她腾出一只手来,随手拨了拨自己被冷汗浸湿了的,粘腻的贴在额上的头发。
“没事,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罢了,你休息吧,不用管我。”林月像是浑身脱了力一般的往后一仰,靠在身后的沙发上。
尽管话是那么说着,但不得不承认的是,那梦里的绝望和窒息感实在是过于真切。
直到现在,她完全清醒过来了,她还是能隐约感受到,那种绝望的恐惧。
骆轻阳却是纹丝不动,他安静的蹲着,穿着病号服的身体显得愈发的瘦弱了些,他仰头,望着林月,眼中有闪烁的光亮。
“反正我也睡不着了,我可以陪你聊聊天。”
林月竭力的捂着自己的胸口,像是想要竭力的把那满溢的绝望尽数压下去。
“没事的,你不用管我。”她好似有些呼吸困难,一句话没有说完,就像是要被淹没在局促的呼吸声中。
骆轻阳只是望着她,不言,随即,他站起身来,走到一边,接了一杯温水,递到林月的手上。
“谢谢。”林月轻声的道了歉,随即端着水杯一饮而尽。
好像那满溢的不适感,终于缓解了些许。
骆轻阳干脆就在沙发边上坐下了,他的脑袋轻轻的靠在沙发的扶手边缘,只留下毛茸茸的一片,有窗外透进的微弱灯光落在他的发间。
林月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摸自己的包包,直到她已经摸到了烟盒,一晃神,才发现自己是在医院。
于是她重新的把烟盒塞了回去。
“林月,你要是不开心可以给我说。”骆轻阳微微侧头,绒绒的头发摩挲得沙发表面微微作响,“撇开我对你那种越界的感情之外,我也是你的朋友。”
骆轻阳苦涩一笑,落了一声叹息,“虽然我知道你其实也从来没有相信过我。”他转头,对她勾了勾唇角,“其实你也从来不相信任何人。”
她一言不发的攥着自己的面前的毛毯。
尽管自己再不愿意承认,但是,骆轻阳嘴里说的,确实是实话。
“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就那么简单,没有什么大事。”她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微微的颤抖。
“那就这样吧。”骆轻阳依旧是背对着她,“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等到天亮,什么都好了。”
两人相对无言。
林月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半句话来。
她跟骆轻阳相识了近三年,也算是熟知了,现在坐在一起,竟然连简单的交谈都显得格外的艰难。
林月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来,原本紧攥着毛毯的手无声的松动了些。
“如果你不进入娱乐圈的话,你会做什么?”
骆轻阳似乎是有些倦怠的仰了仰头,“我不知道,我从上高中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要进入娱乐圈的,别人都说我应该进来,听多了久而久之,我也觉得理应如此。”
林月心头一颤,她跟骆轻阳相识了那么长的时间,倒是头一次的听到他说出这么的一番话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从来都不想当偶像,进入娱乐圈只是被人一手推着走?”
“我也不知道吧。”他的脑袋缓缓垂了下去,沙发边缘的一片毛毯上光影跳动,“其实本来也没有这么想过,但是别人总是这么说,我就会下意识的觉得,是不是这样尝试一下,好像也真的可以?”
“那你尝试过之后呢?感觉怎么样?”
林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止不住的自嘲的笑笑。
如果骆轻阳真的喜欢这个圈子,大概他也不会那么随心所欲的做事丝毫不顾后果。
“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他脑袋往后一仰,无声的砸在了林月的手边。
“我有时候感觉不是很清楚自己想要怎样的生活,但我身在这个圈子里面,我是觉得,只要不是这样,怎么都好。”
林月觉得自己忽然有一种想要摸摸骆轻阳脑袋的冲动,她的手方才抬起,随即又有些无力的垂了下去。
“或许,等到合约到期之后,离开这里,也未尝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