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尔道:“商王殿下,看似悲喜浮于面上。实则心思暗沉,不喜形于色。她只显出想让外人看到的一面。你的心思,切勿再如此表现。”
苏泊尔反讥道:“她既心思暗沉,定然已经知道我的想法,此事若再唯唯诺诺,倒显得我不丈夫!”
苏沫尔无法与苏泊尔将事情说清楚,她也心知这个哥哥,直爽,“此事怕是要有大麻烦——”
……
转眼大会已经过半,果尔目的也已达成。箭筒中海挤挤攘攘的躺着十几支箭。天空一声雕鸣,数箭齐发,一箭斜飞而至,恰逢雕鸣,锋利的箭镞,无情刺入飞雕咽喉。
苏沫尔为果尔鼓舞“中了,中了,殿下中了,一箭入喉。殿下神勇!”
剩下发箭那几人,本是一起,见有人与他们共分猎物,自是不喜。更兼他们几人,皆败阵,独独她一人以高傲之姿,显眼于众人面前。当中一人,起了惜才之心。
此刻有听她身后劲装女骑士直呼“殿下——”当先二人,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隐隐发白。
秦国殿下众多,不说陛下亲生,各位亲王,郡王,膝下皇家‘殿下’不在少数。
今日,有一件事情,他们无比熟悉,到这里来的殿下,一共两位。其中一位嘛,自然端坐观战台,另外一位……
马上几人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滚落下马,与果尔见礼。
苏沫尔捡起果尔猎物,高声挥舞道:“殿下大吉——首战告捷,大秦威武!大秦威武!”
苏沫尔长居四海归一城,城中深浅,怎能不知。一眼便已看出了,遇上几人,乃城中抱团的纨绔。
所谓纨绔,也并不单单指游手好闲,玩世不恭之人。这几人,却有才能,只是没用在正处。
有苏沫尔牵头,一时之间,四周山呼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此处热闹,早已有人寻声而来,到此时,已不止秦人,明人,源国之人,等它国看热闹之人,也是齐聚一堂。
不过众人一言不发,脸色铁青。秦国凌驾于天下之上的心思,世人皆知。那一箭腾空,在场诸人,扪心自问,能做到者,寥寥无几。此刻见了他国再添一员可造之才,脸色何能不发青?
感受这种万众瞩目下的不自然,果尔策马往几人方向而去。
这几人的表现,有些不同寻常,相较于果尔,仿佛他们才是那个被人盯得如芒在刺之人。果尔路过,站不起来这些人在哪里见过,也就只停顿了一瞬间之后,便扬长而去。
地上几人,却是面如死灰。
个个如丧考妣,更是有人,已经开始考虑该怎么与家人说了。
瞒来瞒去,瞒到最后,还是瞒不过啊!
天家无情!谁能想到,昔日少年老成的落魄公主,他年会封王?
世事多变!更无人知道,陛下此次召回商王,又不计前嫌,两度封王,是什么意思?
果尔不知道,这座巍峨的四海归一城,因为她的出现,暗中又起多少波澜?
雪中大草原的风不小。流言随风四处散播,果尔之事,有心知道之人,马上就知道了。
果尔只管一路向前,苏沫尔陪伴左右,苏泊尔善后。三人一路驰骋,所到之处,雕鸣一半而止。金箭升空,例无虚发。
射雕大会,的规矩很多,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谁能够完整的射得猎物最多,谁就是胜者!
苏泊尔自小长于宫廷,为皇室爪牙,手上功夫,自是不错。
他本摩拳擦掌,欲为秦国夺魁首,又知果尔用计,欲为十三寻仇。两相权衡,不得已,便绝了全力夺魁之意。
此刻,果尔大放异彩,远超他想象。苏泊尔冷着的脸,也多了几分温度。
正自心乐间。
元璃摔人赶到,人未近前,而笑声先至:“就知道你会给人惊喜!”
大源国公子,方才那几人,就是他们之人!焉知这位公子,会不会一面装做好人与果尔套近乎,一面又暗中搞手段!
苏泊尔眼中,恨意外泄。他随收起甚早,也为元璃察觉。果尔顺他目光忘去,苏泊尔早已恢复如常。
元璃笑:“此子,对我有恨,我竟想不起在哪儿得罪于他?”
果尔一挥手,苏氏兄妹自退去。“人心不可测,你们之间,无仇无怨。”
既已从果尔口中得知答案,元璃也不是心小之人。转而说道:“半天过去,你都无甚动静,都要让我怀疑,你是不是找了个地方烤雕肉去了。”
果尔笑道:“今日过后,回音谷必然一片凄惨。为物尽其用计,全都吃了,也不失为一桩妙事!届时我请你!”
……
元璃走后,果尔伫立良久不动。随后才搭弓射箭,这一次,并未持续方才传奇。一箭惯双目的战绩,也同样能让苏氏兄妹欣喜。
苏沫尔彩虹屁普通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却见果尔忽然收弓,不解道:“殿下,完结尚早,为何不再战?”
果尔笑道:“无力再战,收兵回营!”她转身之际,空空如也的箭桶露出。他们已入深地,若此时再返回备箭——来不及啊!
苏沫尔较苏泊尔无心,她只道这是一场重要的盛会。至于胜负,结局不管谁赢谁输,与秦国底蕴,无伤大雅!
果尔三人,算是最先一批回到营地之人。尽管如此,云在天也已经在那悠闲的不知喝了多久的茶。
七皇子起身率领众人对果尔行礼。
从亲情上而言,七皇子为兄,果尔为妹。兄拜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但,果尔早年已封王,虽其中有颇多波折,总算是有惊无险。
如今他们之间,一个皇子,与实实在在的封王,七皇子,见了果尔,就是得行礼。
果尔一言不发路过七皇子身边,往下首尊位而去,正在在天对面。
七皇子摸不准这个妹妹在想什么。多年不见,他还是疏忽了,任由这么大一个漏洞堂而皇之的出现。他思想俞深,无法自拔。
场间多的是逢迎讨好之人。早间,虽知有商王这么一个人,谁也不曾在意。谁知此人,箭术超群,一箭惊四座。
在场之人,未曾亲眼见那场面,各种消息,已铺天盖地而来。
他们只管溜须拍马,果尔巍然不动。小半个时辰之后,这场大会,便全是落下帷幕。
被众人射下的雕,按照国别,分成一堆一堆展示在巨大的空地之上。
果尔抬头,正碰上在天探究的眼神,她低眉,而后转过头去。
这一转头,又碰上元琰笑中藏刀的目光,她不得不又转身。
元琰以前是冷,是明明白白的冷,极少与人笑。现在他是无时无刻都在笑,果尔却觉得,比以前更冷了。
许是先前有婚约的缘故,面对前‘未婚夫’,而且还是一个认识之人,她心中总有种欺骗的罪恶感。
七皇子正忙着招呼众人下场,亲眼去看一看今日所得猎物。
方才欲与果尔结善缘之人不知几多。她无一例外皆是冷眼以对,众人已知这位商王殿下。虽神勇,却是个不会结交的主儿,众人都等着看结果去也,谁还会在意她?
这样的人。他们空自摇头,难!难!难!
云在天特意龟缩至最后。许是秦国对果尔这么久以来的踪迹做了掩饰。
她凭空消失,又空降而下,期间在明国游历。却无一人怀疑,明国发生之事,与她有关。
在天慢慢向果尔靠近,苏氏兄妹,本能的感觉不妙。果尔一回头,眼中露出意思。他们只得退下。
在天慢慢靠近果尔,在她身后,像是一堵墙,遮住果尔前面一大片阴影。又右移一步。别人眼中,只道是云将军与商王并肩观看战绩。
果尔当然知道在天就在身侧。但此时,他们举止,不该亲密,人虽在身侧,也远如天涯。
从天涯出传来声音“是你在帮我。”他用的是肯定语气,不是询问,也不是怀疑,就是肯定!
场间大致结果,已经统计完毕。
源国猎雕数最多,大明第二,作为东道主的秦国,第三。其余诸小国,本就逢场作戏,对结果倒也没多在意。众人纷纷恭贺元琰。
果尔笑道:“你在说什么?”
在天又往左下后退一步,他肩宽腰挺,大氅乌黑如墨汁,将果尔挡了个严严实实。
果尔微微一震,一阵大力将她轻轻往后拢,随即又放开,后背一空。
“谢谢你”三个字在耳中徘徊,她却喜不自胜。
清点还在继续,一般而言,获得猎物最多的,竞争魁首的机会也就越大,却并不一定。
尽人事,而听天命,剩下之事,已无须知道。
行过不远,身后又传来道喜之声。论数量,源国力压一筹。论难度,大明国胜出!当之无愧的成为本届射雕大会的魁首,西域之事,由大明而决!
至于大秦,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看官。讨论数量还是难度,在三国之中,皆是第三,除了除了中间出了一个商王,竟没有任何闪光点。
在天被众星拱月围在其中,欢喜或应承四面八方来的恭贺之声。
晚间,果尔也做到了所答应的。命人从所有的猎物之中,挑选了几只最为肥硕的飞雕,亲自上手,为元璃做食!
二人全程,极少说话,元璃也是神色郁郁。在天与元琰为避免她们之时为人察觉,选择了避嫌。唯有元璃,无甚担忧。一顿烤大雕,就此终结射雕大会。
第二日,果尔极晚才起,这与她的习性,相差太远。就连在天离开,她也没有去送。
魁首已出,该办的事情,自然是需要去办。元琰转道回了大源,在天与元璃去了前方,与无常一起,商议裂分西域之事。
整个营地,人马嘶鸣,不过一早上,已经冷清了许多。
时日头当中,在苏沫尔的服侍之下,整理妥当,果尔才从营帐中走出。
七皇子早已等候多时。
果尔熟稔道:“七哥,我们这就回京?”
七皇子笑道:“是!我们这就回京!不过还有一事,请你原谅。”
从侧边,忽然跑出几个衣着华丽的富家子,不过他们个个为绳索所傅。一个个求爷爷,告奶奶,就着地上的石子,就开始磕头。
果尔一看,这不就是昨日那几个‘脸色发白’之人吗?她笑道:“七哥,我从未想过,会有人被我吓成这样。”
七皇子见果尔深色,并未较真,不似作假。陈年往事,便大河决堤,席卷而来。
原来这几位,便是当年书院的那些名门子弟。当初,他们对她,可是无好意入怀。
世易时移,果尔已不复当年,天潢贵胄,不是他们所能小瞧。
特别是当今圣天子,龙心独照,诸臣工对天子,是又敬又怕。
登极四十余年,每多纲乾独断,其手腕也铁血,其心也不可谓不狠。在这个世界上,能与他朝夕相对而无恙之人,恐怕也就只有那位了。
故,对于果尔之事,四海宫虽还未传出什么龙颜大悦之事,他们与果尔有过,早些认错,保命为上!
七皇子道:“他们如顽石,再砥砺一番,未尝不可成为大秦护国基梁。”
果尔微微一笑,知这几位,七哥是一定要保下的。而她自己,也就别人会害怕这个身份而已。难道她自己还能不明白?
生死掌于他人之手,从未谋面的那个人,究竟抱着怎样的想法?
果尔一挥手,表示自己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不与他们计较。又向老七表示了感激,而后离去。
七皇子,怎么说,当年都是第一个站出来为她鼓励之人,此情不可忘。可十三…
那几位世家公子,无不感恩戴德,涕泪纵横。
……
当日回到京城,果尔仍居十三府上。
他深色依旧怏怏,失去双腿,如同雄鹰失去翅膀,所有的碧海蓝天,雪山日出,都成为泡影。
果尔有心开解,又不善言语,十三心中雾霾严重,未免适得其反,她也只能绞尽脑汁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
西北风穿墙而来,带来四海归一城最高大殿的旨意“圣上宣商王殿下觐见——”
又秦立国以来,历代秦王,皆勤勉。天街灯火已熄,往往四海归一宫的主人还在伏案。
所以对于这么晚,宣召觐见,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宣召之人!
商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