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桉作势就走。
王溪苒急的直跺脚,眼泪夺眶而出,“哥,你非得逼我么?我真的不想再过漫无目的的生活。”
“这几年,我们从南到北,走遍大州,尝尽了所有办法,可我的病,根本治不好。”
王溪苒一哭,王清桉慌了神,忙要安慰,“苒苒。”
王溪苒难受的抓着胸口,“你不用骗我,我都知道,一直都知道。从来就没有神药。否则,爹也不会死。”
王家经营药材三十年,要真有特效药,早就有了。他爹也不会喘疾发作而死。
王溪苒呼吸急促,无力的抓着门框下蹲,似要发病。
王清桉忙三步并两步过去,“苒苒,你别激动。”
王溪苒推开他的手,撵道:“你要走就走吧,我不走。我要跟着姐姐,做更有意义的事,我不要稀里糊涂的活下去。”
王清桉无奈收回手,转睨凤仪羽,哀哀怨怨,又恼又气。
凤仪羽越过他指责的目光,弯身扶起王溪苒,柔声哄道:“你先去休息,我和你哥哥聊。”
她将王溪苒扶进公堂侧殿,出来时,王清桉还在檐下焦躁不安。
“王大哥,聊聊吧。”凤仪羽向外做出请的手势。
王清桉憋着火气,跟随凤仪羽脚步,到院中堆聚的火堆旁落座。
院子里到处歇着守夜的匪寨兄弟,枕着月光呼呼大睡。
凤仪羽提了手边木桌上的水壶,给王清桉和自己倒杯茶,诚请,“留下来吧,苒苒是真的喜欢。”
王清桉拒绝她推递来的茶,质问:“喜欢什么?打打杀杀?她一个带病之身,尚未出阁的小姑娘,如何替你卖命打仗?”
凤仪羽道:“我不会让她上战场。她识字,留在我身边,做个女文官挺好。”
她再一次将茶水推到他手边,真挚的邀请,“我更希望你留下,我需要你帮助。”
王清桉扫了眼茶杯,不接,冷笑一声自嘲,“这就不对了。我武不如夏帮主,文不及沈秀才,更没有赵副帮主的老成,有何用处?”
凤仪羽却道:“你通医理。只要你留下,我愿意将数万将士的性命,交在你手中。”
王清桉未料到凤仪羽这般真诚,一时愕然,不知言语。
凤仪羽推心置腹道:“我并非边城人。我造反,不是出于救百姓于水火的高尚,是给自己博一条生路。”
“因为朝廷害死我九族家人,我不甘心,我要闯进皇城,砍了狗贼高洪的项上人头,慰藉我祖上的在天之灵。”
“但百姓是我煽动而反,他们的命在破城的那一刻,便交到了我手中。我不能抛弃他们。我们没有别的出路,必须与朝廷拼个你死我活。”
“王大哥,说的直白点。从我们踏进关中之日起,我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脱不了身。”
王清桉不爽,“你威胁我。”
“我是提醒你,你不知道高洪有多阴险,他比李槐恐怖百倍。”
王清桉低头不语,面上渐渐消失的愠怒,昭示了他内心的纠结。
凤仪羽趁热打铁,“你们留下,苒苒的病,我来想办法。”
王清桉丧气的摇头,“苒苒说的没错,她的病,治不好。”
凤仪羽说:“你找药,是为了更好的控制她的病情。我承诺,我们每打下一座城池,你便可以随意寻找你需要的药材。只要大州里有的,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王清桉从凤仪羽脸上看到了野心,她那双明媚的眼睛,锐利的像只睥睨天下的神鸟。
他不得不承认,凤仪羽的话太有诱惑力。同时,他需要向现实低头。
凤仪羽端起茶杯,敬道:“我保证,有我在的一天,谁都伤害不了苒苒。”
王清桉终于妥协,接起那杯茶,一饮而尽。
“好,我参军。但你记住,务必保我妹妹无忧。”
天边晨曦吐露,橘红的朝霞若隐若现,天地一片宁静。
原先需要早起的商贩,经过昨夜的变故,不敢出门。
城外奔赴早集的摊贩、百姓,看着紧闭的三处城门,以及城上悬挂的、“三日休市,禁止通行”的牌子,议论一番,各自回家了。
南城外,一人一马从城中冲出,向南去的马道疾驰而去。
“爹!爹!不好了。”
十七岁的夏允急匆匆跑进夏阶房间,叫道:“娘她跑了。”
夏阶睡得迷糊,扭头见夏夫人不在,一激灵坐起,拿盆里凉水浇了把脸,才问:“你说什么?”
夏允急得直跳脚,“娘她刚刚强行开了南门,骑马走了。说是要回外公家。爹,外公不是不认我们吗?娘她现在回去做什么?”
夏阶哪知道做什么。
他昨夜回来,同她说了匪寨入凤仪羽麾下的事,她欣然同意,很快就睡了,根本没提要走这一茬。
夏阶揉揉有些混沌的脑袋,瞥见床头的信,拿起来看完,烦躁的蹙了蹙眉头,将信甩给夏允。
“你娘走的时候,就没交代你什么?”
夏允忙接住信,直摇头,“没有,她只让我好好跟着你,别惹事。”
夏阶一边穿鞋一边训斥,“你怎么不跟她走?”
夏允委屈,“我想来着,娘不让,非要我留下。”
夏阶又捧了把凉水冲脸,叹道:“罢了,你娘回去自有回去的道理,等她回来就是。”
“可是,”夏允嘀咕,“应二叔说,外公是个大魔头,他会不会不让娘回来?”
这正是夏阶所担心的。
他那老丈人本就不满意萧馨嫁他,为此与萧馨断绝关系二十年。
孟中临死前送往萧城一封信,逼得萧馨不得不回去,为造反一事开脱,稳住萧挺,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
夏阶心有不安,又无可奈何,“事已至此,没别的办法,只能等,你要相信你娘。”
再不济,他亲自带兵翻了萧城,把她接回来。
夏阶不再多言,穿好衣服,拿了大刀,去院中同弟兄们一起吃早饭。
“爹!”
夏允不放心,跟出来还想要争论,被应拱一把拉过去坐下。
“赶紧吃,吃完了干活。今儿咱们寨子就要入编,以后再没有马匪了。”
应拱塞给他饭碗催促,不停的冲他使眼色。
夏允瘪嘴,“二叔,你别扒拉我。我话没说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