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娘闻声取了氅衣出屋。
赵景昱接过，替凤仪羽罩上，系着领绳说：“就我们两个人，骑马。”
舒娘悄声退下。
凤仪羽便没有拒绝，吩咐晚娘、罗丁几人去营中帮忙，自己与赵景昱骑马出府。
两人一路出城，在东城外的山坡处下马，踩着厚如棉被的白雪，散步而上。
寒风穿过枯树，拂掠山岗。暖阳倾洒，照得白雪莹莹发亮。
两人很快置身一片白茫银雪中，身后四排深浅不一的脚印，留下他们来时的路。
到了坡顶，赵景昱指向东方，问凤仪羽，“知道那里是什么城么？”
凤仪羽跟随他指的方向眺望。群山环抱中，一座被白雪包围的孤城，与萧城遥遥相对。
凤仪羽知道，“是冶城。”
冶城与萧城一样，独立成州。
因其四周全是铁矿山，取之不尽，故朝廷在那里建立了巨大的兵器冶炼场。
大州所有的铁器制造，包括刀枪剑戟、盔甲、铁蹄马鞍等等，一大半都出自此处。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冶城，是大州最重要的军事基地之一。
赵景昱偏头看她，“想要吗？”
迎着阳光，凤仪羽眼眸发亮，闪烁了猎人般的光芒，“当然。”
赵景昱跟着扬起了笑容，“我们拿下它如何？”
凤仪羽扭头定定看他，继而莞尔，蹲身坐进雪地问：“怎么拿？他们的兵器，都是最好的。”
赵景昱坐下说：“冶城刺史董易溶与萧老相识。他听闻萧老归顺，惶恐不安。给萧老写了书信。信很长，总结一句话，他有投诚的想法，但有顾虑，先选择观望。”
“我认为，这是我们出手的好机会。”
凤仪羽胳膊肘抵在弯曲的膝盖上，手撑着头，笑问：“奇怪，这件事应该夏允告诉我更合理吧，怎么是你来说？”
赵景昱得意的挑了挑眉梢，“路上撞见夏允那小子，顺道指派了他一件差事。他忙着干活，没空传达。我帮忙转达一下喽。”
凤仪羽敷衍的点点头，转而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赵景昱在雪上圈圈画画，提议，“我们去冶城，同他们做一笔生意如何？”
凤仪羽看向他画的简易地形图，陷入沉思。
州东十八城，他们占了九城。
萧城在手，粮食不愁。再得到冶城，其他九城便不攻自破。届时他们占据整个州东地区，便有足够的实力，与大州一决高下。
她祖父曾说，董易溶背靠兵器场，财大气粗、权大压人，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时常编排辱骂。且为人多疑奸诈，无论文官武将，皆不入眼。
是以为官多年，只有在黑白两道混得开的萧挺，能与他说上两句话。但远远达不到深交的程度。
如今冶城局势不明，萧挺定不愿出头，仅凭他们贸然前去劝服，极易陷入被动。
若董易溶起了邪心，杀了他们向朝廷表忠心，也不是不可能。
这笔买卖，很冒险，但很诱人。
做还是不做？
良久，凤仪羽出声，“要想谈成生意，我们必须拿出最大的诚意。”
“要多大？”
“我亲自去谈！”
凤仪羽伸手抹平雪地，铿锵道：“以柔克刚，兵不见刃的拿下冶城。”
赵景昱暖住她沾雪发红的手，揶揄，“不会又是苦肉计吧？”
凤仪羽顺着他话说：“不至于，美人计差不多。”
赵景昱揉搓她冰凉的手指，不停的哈气，抽空掀眼看她，“你敢用，我就敢带兵平了它。”
凤仪羽取笑，“赵将军，收收你的戾气，仅凭武力征服不了人心。”
赵景昱手暖上她冰冷的双颊，头抵着头道：“但没有武力一定不行。”
“你说得对。”
凤仪羽附和的眨巴眼睛，羽睫轻碰，两人之间的呼吸变得暧昧起来。
坚|挺的鼻梁、优美的薄唇近在咫尺，凤仪羽先碰了上去，然后一口咬下。
赵景昱“嘶”了一声，凤仪羽一把推开他跑了。
“让你上次咬我，还你。”
赵景昱摔了个踉跄，爬起来嗔怪，“凰凰，你太记仇了。”
凤仪羽搓了个雪球，砸向赵景昱，“谁让你不讲理。”
赵景昱避之不及，雪球钻进了他脖子里。
凤仪羽哈哈大笑，趁他抖雪的空隙，连搓了好几个丢过去，雪球在他身上迸溅开，散了一地。
阳光下，她笑得天真烂漫，灿若星河。
赵景昱柔柔的看她，宠溺了眸光，抓起雪丢她。
两人在漫天的雪地里，沿着山坡你追我赶，忘乎所以。
凤仪羽跑累了，依旧不想停，踩着雪下坡。
她张开手臂，享受微风，迎接冬阳，接纳世间一切。
一双强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环住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呼气，“喜欢吗？这天下，都是你的。”
凤仪羽转身环住他脖子，深深的凝视，眼底泛起作弄的笑意。她手一用力，带着赵景昱倒了下去，沿着山坡滚下。
雪卷了两人一身。凤仪羽滚得痛快，仰面凝望白净的天空，大口呼着白气，舒心的笑了。
赵景昱搂住她的细腰，撑头看她，像在欣赏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雪花漫天飘落。
“下雪了。”凤仪羽感叹，“真美！”
赵景昱依旧看她，也说：“真美。”
他拂去落在她眼睫的雪花，轻轻摩挲她红润的脸庞，深情款款，“真想把你藏起来，不染世俗风雪。”
凤仪羽闻声看他，说：“我不做傀儡。”
雪越下越大，两人不得不抓紧折回府院。
舒娘端来热茶，替他们褪了沾满雪的氅衣，奉上饭菜。
赵景昱简单吃过，奔赴城外军营训练士兵。
凤仪羽便去寻谭古、杨贞几人商议冶城要事。
最终敲定，由沈怀澈陪同，严衡、罗丁、夏允、晚娘随行，与她前往冶城和谈。
九城事务，暂由谭古负责，杨贞、王溪苒协助。
当晚，凤仪羽正上床欲睡，门“砰”的打开，随后又重重关上。
凤仪羽翻身，只见赵景昱卸了刀，气冲冲的跨进内室。
“什么意思，又准备丢下我只身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