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南宁府的街道上一片漆黑,百姓们早已入睡,家家户户熄灭灯火进入梦乡。值守的打更人提领着灯笼不断巡逻,每走一段距离,便用手里的竹梆子敲响手中铜锣,然后扯着嗓子喊出几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四更天。”
咚。
咚。
听铜锣声渐渐远去,黑暗中隐藏的两名黑衣人也终于站出来。他们步伐轻盈,一路如疾风般掠过街道。行至南宁府衙外面,这才停下脚步。
“确定是这里吗?”
一名黑衣人问。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就是此地。吴三桂的兵马每日操练结束后,会将那些武器放入此地。他们从一月前就将府衙给征用了,而今这里就是他们的临时武库!”
另一名黑衣人回答。
“这里距吴三桂的住处非常近,想来那些东西十分重要,他才会安排到自己身边。指挥使大人让吾等查清楚吴军的军械,想来此处应该能摸清楚......”
“好。那等下小心行事,万不可让吴军士卒给发现。”
两名黑衣人翻身上墙,动作极为娴熟,未发生一点声响便潜入了府衙之中。两人一阵摸索,按照手中图纸不断改变行进路线,终于来到靠近武库的大门前时,却发现一大批士卒正在外面巡逻。
“等一阵。”
“咱们趁他们换防的空隙时间进去。”
一炷香的时间后,吴军士卒果然与另一队兵丁换防。待到他们交接之际,两名黑衣人顺势翻进了武库之中。一进存放军械的院落,两人就迅速摸索起来。外面虽然防备森严,这里面却是没人的。
一名黑衣人将火折子打开,悄然在武库中巡查起来。他抓起一把燧发枪不断研究,透过亮光看到了其枪身上刻有的字母。
“这是什么玩意儿?”
“似乎是洋人的东西?”
“管他呢!咱们且先记下来,回去后告诉指挥使大人就成。”
微弱的火光映照着整个武库,两名黑衣人开始还很是淡然,可是,巡查了一圈,发现此地皆是清一色的燧发枪之后,两人不由得纷纷愣住。
互相对视一眼,已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嘎吱。
突然间,武库大门从外面打开。两名黑衣人始料未及,试图在武库中躲藏起来。
岂料,一名进入武库的吴军将领用火把照了一下撒在地上的白灰,顿时惊叫一声。
“不好,有脚印!”
“快警戒!有人进来了!”
喊声一出,外面传来一阵急促锣声,更有甲叶相撞发出的声音。
两名黑衣人也很诧异,没想到如此便被发现,往脚下一瞧,却发现靴子上有些许白灰沾上。
“是吾等大意了!”
“没想到吴军如此狡猾。”
此时,外面的吴军士卒正朝此处赶来。武库没有其他出口,两名黑衣人一合计,干脆拔出腰间长刀,朝着发现他们的吴军将领就冲了上去。
“杀!”
吴军将领也不蠢,见确实有人出来,当即退守在后方,命自己手下的士卒们围剿上去。
“降者不杀。”
吴军将领喊出一句。
两名黑衣人却不搭理。
“上。”
兵兵。
双方人手交战在一起。吴军士卒虽有十几名之多,却挡不住两名武艺高强的黑衣人。两人手中雁翎刀锋利无比,不过十几个回合,便有一半士卒命丧于他们之手。
吴军将领见状抵挡不住,更是先行一步退了出去。其余士卒见主将都跑了,也从武库中慌忙逃了出去。
战败这队巡逻兵丁之后,两名黑衣人很是傲气。
“吴三桂的兵马也不过如此嘛!”
岂料,这话说完之后,才刚出武库的门。眨眼间一队兵马围困上来,两名黑衣人扫了一圈,发现数以百计的人马堵在外面,更有数十个手持弓箭的士卒。
“放箭。”
嗖。
嗖。
四周破风声不断,无数羽箭在黑暗中朝着武库里飞驰而去。两名黑衣人抵挡不住,只得暂时关上大门躲避进武库之中。
外面的兵马声愈发嘈杂,吴军士卒并没有贸然攻入武库。
“完了!咱们恐怕走不掉了!”
“说甚胡话?咱死在这儿没什么,必须把消息给带回去。咱们的家眷都在昆明,要是这些清狗打下昆明的话,咱们的家眷恐怕也都要被祸害!”
“皇上仁慈,咱的儿孙们不花钱都能去学堂读书,听说还要给咱家分地呢!这样的好日子咱哪怕过不上,也定要让儿孙们过上。”
“所以咱们必须活一个,否则没人能把消息带回去......”
双方僵持已有一段时日。
在吴军士卒正打算聚集更多兵力,而后趁势攻入武库的时候,岂料,武库内却冒出一股浓烟,而后一阵火光乍现,泛出来的亮光几乎照亮武库上方的夜空。
“靠!”
“这是贼人放火了!”
“快去寻人过来救火!”
吴军将领也吓坏了,一边给手下人下命令,一边指挥士卒们往里冲。
“弟兄们,给我上。”
“必须拿下这两个蟊贼,否则咱们都得死。”
一声令下,士卒们蜂拥进入其中。
不过,此时一阵南风刮过,浓烟恰好冲着门外吹来。大批吴军士卒一头扎进去,却被这浓烟呛得咳嗽不断。
“贼人出来了!”
“贼人出来了!”
正待吴军士卒搜寻之时,外面的几名士卒发现了黑衣人身影。大喊之后,守在外面的吴军士卒果然发现两名黑衣人趁着浓烟滚滚之际混出门外。
嗖。
嗖。
慌乱中,无数羽箭骤然射出,两名黑衣人奋力抵挡,却还是有一人被射中腹部。另一名黑衣人将他搀扶起来,试图将他带走,却被一把推开。
“快走!把消息带回去!”
“走。”
说完,便拔出雁翎刀朝那些弓箭手冲了上去。此举无疑是相当愚蠢的,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数支羽箭穿透这名黑衣人的身体。箭雨落在他的身上,几乎将他射成了刺猬。
可也正因为他的阻拦,使得弓箭手们没能追上去。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另外一名黑衣人已经逃出了府衙。
“快追!”
“愣着做什么?”
“追不上咱们都得死!”
辰时。
与小妾缠绵一夜的吴三桂安逸地伸了一个懒腰,正在丫鬟们的伺候下起床。却突然有人禀告外面有将领求见。
“王爷,李本深将军在外面求见。”
宫女在门外道。
一听是李本深来了,吴三桂本能感觉是出了事情。这种不详的预兆令他心情猛然沉了下去,颇有些不悦地支走丫鬟们,自己稍微整理行装,就匆匆赶往了议事的大厅。
“本深啊!出了何事?”
吴三桂人未到,声音却早一步到了。
李本深不敢隐瞒,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请罪,“王爷,末将该死!”
“昨夜有两个蟊贼闯入武库,弟兄们抓捕的时候,这两人放了一把火将武库烧了......”
李本深话音未落,吴三桂的脸色已然是一片青紫。不过他没有打算李本深,而是由他继续说下去。
“方才吾等带兵将大火灭了,事后经过清点,发现吾等这一次损失了两千多支燧发枪。末将询问过工匠,部分燧发枪或许能修复,但不知修复完是否还能完好使用......”
吴三桂终于怒了。
抬脚一下踹翻跪在地上的李本深,抽出腰带就朝着他抽了一下,怒斥道,“你是干什么吃的?孤将如此重任交于你,你却连一个小小的武库都看不好?”
“传孤的令,把昨夜看守武库的那队兵丁全部杀了!一个都不许留。”
吴三桂发泄之后,情绪稍微稳定一些,又问李本深,“那两个蟊贼呢?可有抓到活口?”
李本深不顾疼痛,爬起来跪好,“不曾。有一人被捕之前自杀了,还有一人则是逃了!”
“不过想来应该逃不出城,末将已经命令城门全部关闭,手下人也带着兵将在大肆搜捕。或许,能将那人给捉住......”
吴三桂这一次直接气笑了。
“或许?”
“你连个准话都给不了孤吗?”
“传令下去,这几日城中一律不许出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必须把贼人给孤找出来。必须要活口,听明白了吗?”
“末将明白。”
吴三桂深感无力地摇摇头,而后对着李本深努了努嘴,李本深便心领神会退下了。
——
两日之后的傍晚时分,昆明城的王府之中,朱慈煊与内阁大臣们刚议事完毕,秋葵就出现在了他的御书房门口。
朱慈煊一见秋葵,就立即命宫人们退下。
“说吧!出了什么事情?”
“是耿精忠和尚可喜那边的吗?”
秋葵摇摇头,面色颇有些沉重。
“皇上,是吴三桂那边的消息。”
“之前属下派去了两名本部的兄弟,他们潜入了吴军的武库,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
“什么秘密?”
朱慈煊问。
秋葵却没有着急说出来,而是继续讲述那两人的事情,“其中一名兄弟被吴军杀死了,逃出来的那名兄弟受了重伤,而今已经命不久矣......秋葵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皇上可以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