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我不跟傻子较劲
纪出矣2025-11-07 17:433,538

  浴房内水汽氤氲,仿佛打翻了一口老君炉,堆出一派云生雾集的缭绕景象。

  段九游眯着眼睛向深处行进,这浴房造的简洁,绕过一扇山水屏风便是玉石搭建的一方浴池,帝疆坐在池中,身体明显已经回暖,两条手臂自然搭在浴池边缘,正在闭目小憩。

  段九游不想惊动他,一面轻手轻脚地靠近,一面将水徐徐注入池中。停留在帝疆腰间的水线微微上升,段九游的视线也跟着向上,控制不住地露出一脸讶异。

  她一直以为帝疆的身体形削骨瘦,是尚未完全成长的少年,完全没有想到,宽袍之下的身体竟然这般精壮。那是一副常年实战而成的紧实身体,相比那种块头过大的粗憨,虽显清瘦,却每一处肌理都分寸得当,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原来这孩子,早就长大了啊。

  段九游看着看着就忘了手里的汤药,这汤熬得极烫,注入之后便增加了温度。

  帝疆动了一下,眉心轻蹙,说了声:“热。”

  这个意思就是不必再加。

  段九游没吭声,照旧把桶里药汤倒尽。荒族老灵医说这药必须泡足泡透方能有效,她得盼着他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才能帮她结果自己没有尽头的神生。

  帝疆不用睁眼也能猜到倒汤的是“小翠”,荒宅里脑子不灵的人有那么几个,胆子大得像能“吞天”的,只有“小翠”一人。

  她总爱逆着他的吩咐来,有时很合心意,譬如他说不冷,她整个挂在他身上也要给他添衣,再如菜色,只要他多夹两口,次日桌上必定会有相似菜品。他对这人说不上讨厌更谈不上喜欢,之所以留到现在,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天境已被龙族统治,她是天境神官,自然要帮白宴行除去他这个心头大患。

  可若说是除患,直接动手打一架,岂不是更干脆?偏偏就这么跟他耗着,还贴了张丑脸。帝疆都懒怠提她那上不了台面的术法,身为一名九朝神官,太上天岁,用的竟然是以纸换脸的法子,哪位尊神变换容貌还用‘画皮’?修炼千年的小妖都不用这套法子了。

  而且这法子又极其地不中用,前两天十境下了场大雨,她冒雨来接他,脸上五官化了似的往下淌油彩,戏台子上的大花脸都没她这么五光十色,更没个人样了。

  帝疆看不上“小翠”,却十分地想知道“小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而此时的“小翠”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正全神贯注地匍匐在水池边,盯着他的胸口暗暗称奇呢。

  帝疆胸口有道三尺见长的剑伤,是被湛卢之锋所伤,夺天之战时,两人均是法相,段九游法力不敌帝疆,只有以身为剑,借神工之力,刺中对方心口才能彻底击杀。

  当时机会只有一次,段九游抓住了,并且刺得很准。

  怎么能这么准呢?

  她眼含欣赏地看着那道亲手留下的痕迹,几乎有些入迷。

  

  帝疆思索之间,察觉到一只不安分的手。这手最初只是贴近他的肌肤,后面以指划向他心口,“小翠”手胖,此刻却显出纤细。

  “画皮”之法时限很短,尤其在温度过高,或是雨水极大的环境里,极易“显形”。

  段九游没发现自己的身形变了,属于小翠的五官,也因着热烈的水汽又有了“化汤”之势。

  她手指娇软,是常年受人伺候的娇嫩东西,指腹细腻轻软,犹如一条游蛇,在他坚硬的肌理上划出一道道涟漪。

  帝疆闭着眼睛,感官便不受控制地放大,初时还想听之任之,后来发现这人越渐放肆,竟然大有滑到腰线之势,五根手指随下滑速度逐一贴上皮肤……

  帝疆身体一僵,忍无可忍地扣住她的手,淡薄的双目第一次有了恼意。

  “段九游,找死呢?”

  段九游偏头看他,脸上三分惊讶,四分带笑,还有一点故意为之的狡黠。

  她说:“怎么叫上段九游了?”

  之前不是一直拿她当小翠使唤的吗?

  揭开这张窗户纸,两人可就要以本来面目相见了,这跟她的计划可不太一致,她门下弟子说,想要与人打好关系,多则三年五载,少则十天半月,段九游盘算着自己与帝疆的仇怨,至少也得四五个月吧?

  现在就说破——

  她沉吟道:“你不恨我了?”

  帝疆眯起眼睛,心说这是长脑子的人能问出来的话吗?

  她把他杀了,时隔二十多天之后跳出来,帮他夹了几天菜,穿了几天衣服就敢问恨不恨的事儿。

  可你要说恨。

  段九游在帝疆眼里一直没什么脑子,你把这个人换一个层面解读,一身蛮力,总也不死,那不就是块石头吗?石头想在人堆里办人事儿,思路还又臭又硬的直来直往。面对这样的段九游,大荒之主心里只有三个字:犯不上。

  他没兴致跟石头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出真实想法。

  “我不跟傻子较劲。”

  “傻子”呢,听完之后还挺乐呵,拿着本该给他擦脸的帕子,在药汤里面打湿,对着自己的脸一抹。

  她露出庐山真面目了,水杏儿眼月牙似的一弯,她还对着他笑,没心没肺似的模样。

  段九游说:“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自古成大事者,皆是游目骋怀,大度恢弘,心胸宽广,你看你这身板长得,紧实挺拔,若非被杀过一次,定然比现在还好,其实现在也不错,还有你这腰腹...”

  帝疆拨开段九游再次伸来的手,眼露疑惑,心说这货是个什么东西呢?长得像个人,岁数无边大,皮相上来说两人几乎同龄,可你看她“占便宜”那眼神,全然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非分之想,活像他是谁家跟她差着辈分的孩子,虽有欣赏,也是长辈式的赞许。

  ——长辈。

  帝疆冷哼,脑子还没颗鹌鹑蛋大呢,她想给谁当长辈?

  段九游不知道帝疆在腹诽自己,擦完自己脸上的“油彩”,又要给帝疆擦汗。

  帝疆将头一偏,脸上全是嫌弃,声气儿一贯冷淡。

  “你到底下来干什么?”

  他现在倒是真有耐性听听这个直肠子的打算。

  段九游想了想,决定从他的角度出发,设身处地地游说:“我是来帮你的,你不是想要天境江山吗?我把它重新抢回来送给你。”

  这句话,段九游初来十境时就对帝疆说过,现在仍是这套说辞,帝疆不动声色,暂时不去判定真假。

  “条件呢?”他问段九游。

  “条件就是,不能一族独大,与天昇龙族共掌天境。”

  她知道他定然不会愿意,紧随其后地补充,“天境那么大,除去三十六座神山,还有七百六十八座仙山,你一个人管得过来吗?不累么?咱现在的身子骨,本身就不算太好,到时操劳过度,积劳成疾,不是得不偿失吗?”

  她总爱强调他身子骨不好,哪儿不好?他生来便是这张病状缠身的脸,除去怕寒一项,几乎没有太大变化。

  段九游表情似乎难以启齿。

  “我听说你夜里睡觉从不叫人,其实这种事儿... ..”

  帝疆长睫一挑,“你要是想试试,我也不介意给你点教训。”

  帝疆那张脸实在是生得太好,神情虽然冷淡,却自有一种烫入心底的撩人。这种“撩”无关于深情,甚至无关心动、喜欢,单纯是因为捉摸不透,不可控制,以至于明知是“毒”,还有人要前赴后继。

  ——小小年纪就一身负心薄幸、狼崽子相,长大还怎么得了!

  段九游“老脸”一窘,神色严肃的教育,“怎么什么话都说!没大没小!”

  她要“扮老”,他却不愿意“称小”。

  帝疆不以为意地道:“现在说说你的目的,为什么帮我。”

  这个问题又把段九游难住了,心说跟聪明人说话真是有好有坏,好处是你说什么他都能迅速理解,坏处是你没说出来的,他也早早在那儿等着你呢。

  帝疆猜这“鬼东西”动脑子呢,眼睛大睁,揪着左手指甲盖无意识地抠,表情还挺出神,像计划怎么从大人手里抠钱买糖的孩子。

  “我不想活了。”

  段九游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怎么骗这个人,拧着眉毛将宗皇的十帝机缘,和小黄爷告诉她的,如何将帝疆引归正路的事儿悉数说了一遍。

  她说得很真,语气诚恳,帝疆从神情判断,不像假话。

  “……所以你说,我是不是非要把你扶上帝位不可?”段九游说得嘴都干了。

  帝疆披了件衣服起身,段九游一愣之下赶紧背过身去,两人年纪相差极大,她虽视他为小辈,到底没有直接将人看光的道理。

  “你这也有点太不拘小节了。”段九游抱怨道。

  “你我同为神族,法身相见时谁也没穿衣服,还不是光着身子打架。”

  帝疆身上那件长衣也没穿多久,几步之后衣衫落地,他换到另一池清水中清洗身体去了。

  什么叫光着身子打架?

  段九游半侧过身,听到对面的水声,只能将视线扔到地上。

  “我们有毛!”

  “我有,你可没有。”

  帝疆语气轻漫,听上去倒像在逗她。

  “我有麟!”

  “你管那东西叫衣服?”

  “至少不是你说的光着吧,那要这么说,白宴行也没穿。”

  帝疆想了想三人化形的法相,对段九游说:“就你最胖。”

  “那是因为我不像你们那么爱打架!总在地息山里吃吃睡睡,当然就要长肉了!我人身又不胖。”

  段九游气得整个转过来,刚好迎上穿衣出来的帝疆,地上拖行的水渍犹如平地蒸发,身上的水汽也因他回暖的身体迅速收干。

  “条件呢?”

  浴房正中设有小榻,帝疆背靠软枕而卧,神色松弛慵懒,穿上大袍的他又恢复到一种清癯病弱的状态之中。

  “什么什么条件?”段九游被帝疆气迷了心窍,一时没反应过来。

  帝疆帮她回忆:“引归正道,重铸元神,恢复神力。我需要做什么?或者说,你希望我做什么。”

  “积德。”

  说到这事儿,段九游迅速平静下来,双手合十,小沙弥一样走到帝疆身边,认真无比地道:“不乱杀生,不牵连无辜,不欺凌弱小,以正道之法自省己身,做足一万件好事,就能恢复神力。”

  帝疆说:“滚出去。”

  ——一万件好事,怎么不劝他去庙里敲钟呢?

  段九游怎么舍得“滚”,嘴巴一张,明显还是要劝,可惜帝疆没给她这个机会,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一抬,段九游就不受控制地飞到门外去了。

  

  

继续阅读:第七章:他让她心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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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她一心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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