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可是我看着疼
纪出矣2025-11-07 17:433,187

  

  帝疆意识刚刚归体,五感仍在恢复之中,刚刚苏醒的身体尚有一些迟钝,视线花白,最初只在远处看到一个摘花的影儿,它大体轮廓像个孩子,只是穿着打扮像个大人。

  只一眼,帝疆就断定那人是段九游。

  第二眼注意到的是她过长的大袖。

  渡河看似水色青蓝,实际如一锅滚烫的热汤,段九游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只顾摘花没注意大袖,袖口无意在河上蘸了一下,立即冒出白烟。

  这烟再向上窜便是烧燃的一条火柱,帝疆看到她抬起胳膊看了一眼,表情十分见得过大风大浪,直接用另一只手攥住,把烧坏的料子撕下来“喂”河了。

  真不知堂堂神族老祖,怎么把自己活得这么糙的。

  帝疆牵了牵嘴角,笑容却在愈渐清明的视线里凝固下来。

  段九游心口位置有伤,半边前襟已经洇湿。而他之所以刚刚注意到,是因她爱着大红大紫的外袍,哪怕素色为底,衣上也要“开”出各种锦簇花朵。今日这身雪青色大袍,恰在前襟处绣着一团繁复的宝相花纹。

  洇在衣料上的血不多,至少跟她捅自己的次数相比十分客气。帝疆这次清醒的很快,没用“药锅蒸煮”就迅速“化冻”,他熟知鳌族属性,加上嘴里一口清甜,不必询问也知昏迷之时发生过什么。

  鳌血至纯,甜香如蜜,只是取血困难,救人一次至少要十次百次刺伤自己。帝疆紧抿双唇,忽然觉得凝在段九游衣襟上的血分外刺眼!

  “我不疼。”

  段九游视线还在攒心莲上,话是对帝疆说的。

  她脱了大袍,只着内里一件素色窄袖柳月裙,小脚勾住岸边一棵老树根,使手指更加靠近花径。

  她说:“我虽盼你谢我,愿你记我的好,却不想用‘假象’蒙蔽你,我天生没有痛感,再大伤口也能自行愈合,不必为胸口这几十刀而感动。”

  帝疆半晌才起身,递给段九游一只手。

  他背光而立,轮廓在阳光照耀下勾出一层金边,清瘦单薄的少年面孔隐在暗处,透出一种青涩稚气,又神秘肃穆的矛盾之感,袖口暗纹随他动作浮动,露出荒族独有的释天图纹。

  段九游递上自己的小手,由他握住,而后松开勾在老树根上的脚,借帝疆的手臂力道去摘攒心莲。

  段九游半只胳膊被他“拎”在手里,左臂一使力,自然牵动胸口伤处。而她果然如自己所说,无知无觉,两人配合默契,一伸一收之间,顺利拿到攒心莲。

  段九游笑着站起来,转着花径欣赏莲花。

  帝疆无声蹙眉,看见她胸口又洇出一些血来。

  段九游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身上,大笑道。

  “都说了,我从来不疼。”

  ——不疼?

  帝疆看向段九游血污满迹的短靴,和被灌木划破的裙摆。

  四季岭这节气从冷到暖,即使温度升高,山路依旧难走。岭内一共三座小山,六个小坡,她一路背着他走过来,还要时不时给自己几刀。

  帝疆想象着那样的画面道:“可是我看着挺疼。”

  “咱们快回去吧。”

  两人同时出声,段九游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帝疆左手轻轻一带,揽着九游的腰捻了一个化风咒。

  渡河不是什么好地方,河面瘴气极浓,确实不适宜久待。

  两人如风穿行,短短一刻便从渡河岸口回到了招招城中,属于他们的那户小院。

  “你刚刚说什么?”段九游在落地之后仰头追问。

  “我说我看着疼。”帝疆不躲不闪地复述。

  “……你是不是疼糊涂了?”

  段九游瞠目,她方才听到的也是这句话,只是被风吞了,以为是自己的臆想。她上下左右打量帝疆,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他说出来的话。

  招招城内温度不及四季岭,甚至不如刚才所处的渡河,那里河水温度高,更像是一处天然浴房,可即便是如渡河岸口那样的温度,对帝疆来说也是聊胜于无的短暂缓和。寒症已入骨髓,埋得太深,必须用药浴才能“拔”出来。

  运用术法对帝疆来说也是极耗心力的一件事,院子里有张破旧竹椅,他坐下来略缓了缓神道:“用个传音术让柳天时过来。”

  说完又不放心,眼含倦色地偏头,看向段九游:“传音术你会吧?”

  这话问得实在有点侮辱人。

  段九游一脸你别看不起人的架势,一手做诀,念叨了句什么,而后就拖着小板凳坐到帝疆身边去了。

  她给他盖了层被子,太阳挺大,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拄着下巴撑了一会儿,有些犯困,脑袋向旁边一歪,伏在了帝疆腿上。

  她发丝蓬乱,发髻散得犹如人间讨饭的小乞儿,帝疆信手摩挲,似有几分爱怜。

  段九游被他摸得挺舒服,眼皮越来越沉,若非感知到对方有伸到她脖子里捂手的企图,都要直接睡过去了。

  “凉。”她攥着小拳头在他膝盖上敲了一下,音调儿迷迷糊糊,加上本来就是细嗓,几乎像声猫叫。

  帝疆困意比她还浓,瘦长的手指在九游长发与颈项之间徘徊:“不是没有痛感吗?”

  “是没有痛感,不是不知冷暖,除了不知道疼,正常感受都有。”

  帝疆没再说话,经过一番跋山涉水,两人都有些疲倦,段九游不知自己睡没睡着,反正短暂沉默后,似乎是睡了一觉,她也没管帝疆是睡是醒,睁开眼睛道。

  “你今日真心疼了?”

  帝疆迷糊睁眼,脑海里因段九游的问题跳出今日那件染血的大袍,反应片刻嗯了一声:“看着心里不舒服。”

  段九游想了想说:“那下次我注点意,不让你看到。”

  帝疆说:“行。”

  他答应得挺快,段九游在几息之后抬头:“什么叫行?你还真是眼不见心为静。”

  “这不是你自己的提议么?”

  帝疆松散一笑,顺毛似的摸了两下她的长发。

  段九游是个“爱找不痛快”的丫头,说话喜欢给人下套,一旦回应的不满意,她又骄矜地找你麻烦。

  段九游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确实爱用这种挑字眼的方式撒娇,其实心里并不是很在意答案,单纯就是嘴上娇嗔几句。只是这种方式惯常用于她与历任仙侣,今日嘴上缺个看门的,一不留神就用到了帝疆身上。

  这让段九游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坐起来,不自在地挠了挠眉心,正在自省之时,看到了一路小跑而来的柳天时。

  

  “恩人,拿到攒心莲了?”

  柳天时眉眼齐飞,乐得快要看不到眼缝儿。

  段九游从怀里掏出攒心莲,向她展示了一下。柳天时伸手要接,段九游胳膊一收,又揣回到怀里。

  这东西是有交换的,她们替柳天时卖了命,柳天时也是时候付出行动了。

  柳天时本想再验验货,碍于段九游和帝疆的脾气,又把这个提议压了下去。她嘴上说着“好说”,眼睛一直盯着段九游的胸口。那里面露着半朵花,花色浓紫,根茎为褐,花心是带有一点金色质感的黄,正是齐星河描述给她的那朵朝思暮想的攒心莲。

  柳天时一边看着一边卷袖口,胳膊笔直向前一伸,肤色肉眼可见暗沉成灰。

  “你们替我摘了花,我应承你们的事儿自然不会变。”

  她将半边手臂石化,递到段九游面前,段九游埋头拉开乾坤袋,抓着一只卷着边儿的小匕首就往柳天时胳膊上磨。

  柳天时随便她动作,另一只手朝段九游胸前探,还是要拿花。

  段九游这次没管她,两人一个磨刀一个抓着花茎向外拉扯,柳天时的胳膊很好用,段九游简单打磨两个来回,凌天白刃的刀锋便重拾了锋利。

  段九游用拇指摸了摸雪亮的刀刃,露出满意至极的表情。

  柳天时看看颜色鲜艳的攒心莲,也露出了如痴如狂的表情。

  两厢满意之后,双方交易完成,各自转身向不同方向走去。

  段九游走回帝疆身边,准备将他搀扶起来。原丹里的人不能在招招城放,帝疆的身体也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下去,她要尽快带他回去。

  而这看似顺利的一场交易,却在身后一声尖叫中打破了宁静。

  “段九游!”

  柳天时忽然拔了一个高音,听得段九游眉头紧锁。

  “谁让你连名带姓喊我的?”

  现在还是白天,纵使招招城里知道“段九游”这三个字的人不多,依然是件危险的事。而且她发现,她忘记给柳天时施“忘念咒”了,回身迎上一看,才知道柳天时尖叫的原因。

  她手里的攒心莲在枯萎,花瓣原本是鲜亮的浓紫,此刻逐步灰败,先是亮度,后是颜色,已经快要枯成灰色。

  段九游没接触过这类灵草,不知道它有什么特殊属性,追问柳天时道,“这是怎么回事?”

  摘取攒心莲是柳天时的要求,按说她应该对这株灵草十分了解。

  柳天时已经“疯”了,蹲在地上放下又抓起,她怀疑这东西不能用手碰触,她是在抓了攒心莲之后才有的变化。

  可放在地上的攒心莲依旧没有停止枯萎的速度,甚至还在不断加快。

  “你们到底拿的是不是攒心莲!”柳天时慌乱之下只能去找段九游的麻烦。

  段九游没说话,视线在柳天时身上绕了半圈,落到门口一道不请自来的人影上。

  来人一身公子打扮,身着清风明月长袍,面容俊逸儒雅,段九游投过皮相看他内里。

  是块写满上古符文的石头。

  角色身份不言而喻,是齐星河。

  

  

  

继续阅读:第二十六章:段九游,这是你干的混账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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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她一心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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