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师下意识的伸出了手,伸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没接蛇尸,转而拍在了我肩上:“不必了,想不到王萨满年纪轻轻便有此机缘,帐下更是人才济济啊!”
很明显,他这回也失神了!
只是不知,究竟是因为我榨干了阵法,还是这一出儿金龙献宝超出了他的预料。
但他这么直言不讳,倒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拱手:“天师谬赞了,众位仙家都是为了积功修德才托身在弟子堂上修行,弟子万万不敢以统帅自居。”
他呵呵一笑:“积功且不必说,修德既是修心,讲的就是心口如一,况且年轻自当气盛,有时太谦虚反倒违心了。”
我不禁老脸发红,这是拿话点我呢!
显然不管是之前的云淡风轻,还是现在的故作谦虚,都被他瞧了个通透。
到底还是小瞧了他,我这点小伎俩哪能瞒过人家的法眼。
可瞒不过他是一回事,吓唬他手下的一众道士却还是足够了!
此刻天师府众人早没了刚刚那般威风,尤其是被我震翻在地的那几十位,还有那个抢先去追龒清的红袍,纷纷垂头丧气的上前请罪,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冲我也行了个礼。
我脸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忍不住暗笑,玄门到底还是个讲实力的地方,甭管啥人、啥身份,只要你有实力,他都得高看你一眼!
别看这些红袍道士在天师面前恭顺的像个乖宝宝似的,要是单个儿拿出来,随便哪个不是呼风唤雨的主儿,走到哪儿都是跺跺脚地面都得颤三颤的人物,如今竟然也跟我客气起来,这要是放在往日,绝对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看走了眼,关键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榨干了雷法大阵的,自然更不可能看穿我背着手往哪儿一站,根本不是尤有余力,而是彻头彻尾的在装犊子了。
或许也有人怀疑过这一点吧,毕竟当时我也是措手不及,仓促间不免露出破绽。
可是当厉葵凑巧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破绽,也都化作了胸有成竹、理所当然!
如此一来,他们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也就能够理解了吧?
按理说,这帮老家伙被我一个野生的小出马仙给尽数放倒,可算是丢光了天师府的脸,但张天师却丝毫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反而笑着挥了挥手。
“你们也不必太过自责,王萨满有雷灵相助,又得龙运护身,自是气势如虹,此败非战之罪,实乃天意也,都退下吧。”
一众道士如蒙大赦,诚惶诚恐的退了下去。
在他们听来,这显然是张天师有心袒护,当众替他们找了个台阶开脱。
可这话听在我耳中,却让我心头巨震,不为别的,就因为这话简直就是一针见血,直接将我自己都没完全搞清楚的状况,说了个透彻!
现在想来,我入阵请神之时,心心念念的都是怎么牵引阵法之力,这可以说是犯了请神的大忌,却不料误打误撞的把心念集中在了雷霆上面!
而我得到龙髓的滋养之后,道行大增,动用雷眼之时,自然会与雷灵产生更多的联系,加上聚精会神之下,才有了雷霆入体,一击打翻龒清的意外之喜。
至于龙运护身之说,却委实过于玄妙,要说雷霆入体是误打误撞,那厉葵未迟一步未早一分,恰好赶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现身救场,就不得不说是运气使然了。
之前胡三太奶他们都说我得了龙脉气运,但这种好运究竟是不是由此而来,却要等我道行参天之日,才能真正参悟透彻了吧!
有了这番领悟,我恍然明白过来,张天师这一句话竟饱含多重深意,不光照拂了门下弟子的情绪,更是对我的点拨和关照!
我毫不迟疑的躬身下拜:“天师一席话,于弟子而言,如久旱甘霖、拨云见日,多谢天师成全,点拨教诲之恩弟子终生不忘!”
张天师不闪不避受了我这一拜,笑眯眯的道:“随口一说,不必在意,再精妙的点拨也得说与心有灵窍之人才有用,否则即便是入室弟子,每日耳提面命也只是徒劳啊。”
话到最后他明显有点唏嘘,隐隐似有门下弟子远不及我的意思了。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谁,但唏嘘的又何止是他?
可怜我娘教了我十几年,教的却都是理论、经验,真正上手这一年多,几乎是纯靠我自己悟,要是能有个像他这样的老人精在旁指点,以我王富贵的聪明才智,进境那还不得是一日千里?
啥叫老人精?
呵呵,我面前这个就是了!
你看人家明明说的是真话,却并未戳穿我外强中干的实质,既不违背他心口如一的信条,又在无形中维护了我的颜面,间接成就了我的名声!
几乎可以想见,此战之后,我王富贵定会一鸣惊人,固山萨满的名号必将再一次响彻玄门,仅凭这一点,我岂能不对他感恩戴德?
人家一句话,既安抚了门人,又点拨了我,还成全了我的名头,三全齐美!
什么叫道行?这就是了!
真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啊!
我还在这儿跟张天师惺惺相惜呢,可有些人偏偏不识趣,非得上来插一杠子!
就是那个一见龒清要溜,就自以为有机可乘,拼了老命想表现一下,不得命令就义正辞严的一声断喝,然后冲上去想痛打落水狗,结果却差点摔个嘴啃泥的红袍老道。
他臊眉耷眼的上来跟张天师边上嘟囔了一句:“现在官瀚这孩子该怎么弄?”
张天师眉头微挑:“罚去后山抄道德经便是。”
红袍老道犹犹豫豫的嘀咕:“可他顾忌的,也不是全无道理吧……”
“看来你对道和理的领悟还差着不少,这么着吧,你也一起去。”
红袍老道身子一颤,想不到替谢官瀚求情居然牵累了自己,他赶紧俯首躬身:“东明谨遵法旨,可是……”
张天师终于转过了头:“嗯?”
红袍老道吓得退了一步,却还是不死心,硬着头皮嗫嗫道:“可是抄多少啊,还请天师示下!”
“嗯……他还是太年轻,就以他花甲为限吧,看什么看,没错,你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