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当头?啥意思?”贺国梁愣住了。
我一指火葬场后边那光秃秃的石山:“喏,就是你们说的百岁山,看着像寿星佬是吧?那你要是换个角度想想,这寸草不生的模样,说它像白虎是不是更妥帖?”
吴、贺二人顿时脸色发黑,像是被人接连抽了几个大嘴巴子似的相顾无言。
我叹了口气:“老话说,白虎穿堂,家破人亡,这话你们应该也听过吧?”
白虎在四大神兽中代表西方,西方属金,主兵戈征伐,故而古代兵符为虎形,兵部设有白虎节堂,皇陵右侧也需有白虎护佑方可谓万年吉壌,可以说白虎在风水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可再重要的东西也得看用在什么地方,还拿皇陵来说,如果右侧白虎山势较高,压过左侧青龙,那非但不是风水宝地,反而易出大凶之穴,是万万不能修陵的。
既然高一点都不行,就更别说正当头顶了,被它虎视眈眈的俯视着,甭管你是盖房还是建厂,那都没个好,何况白虎一旦下山,那可是要吃人的!
吴刚他们虽然未必懂这些,但寿星变成了白虎,这里边的差距究竟有多大他们总归还是明白的,如果说反弓煞有可能是风水先生疏忽了,那这当头的白虎又该作何解释?
然而,即便已经坐实了风水先生包藏祸心,他俩却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一看他俩这德行,不禁更来气了:“咋的,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替人家捂着呐?瞧你们这意思,我是不配知道这位高人的大名呗?”
诸位别怪我脾气酸,说句不要脸的话,放眼迎春乡这百十里的地界,还有谁不知道我固山萨满王富贵的大名?既然知道,还敢来我的老窝逞凶耍横?
行,就算是贺国梁主动请他来的,他给好好看着也就得了,弄出个“箭在弦上,白虎当头”的火葬场来是什么意思?欺负我年轻识浅呐,还是觉得我浪得虚名?
虽然明知此时再想找人多半已经没戏,但我必须得知道这货的大名,来而不往非礼也,别让老子逮着机会,不然老子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后生可畏!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贺国梁那张大脸上,还是左边写着不说,右边写着不要,一副油盐不进的德行!
我气得连连点头:“行,不说是吧?那就先这样,记住了,往后再有啥事儿,别特么舔着个大逼脸来求我!”
说完,我转身就走,再不想多看这俩人一眼!
贺国梁赶紧打着哈哈过来拉我,但我甩手就把他推到了一边,径自带着铁骡子和钱多多扬长而去,任由他俩在后边怎么叫唤,都没再应上一声。
直到走出老远,钱多多才小心翼翼的问:“哥,这事儿你就不管了?要是他们不知轻重,再瞎整一通,还不得整大发了啊?”
我冷哼一声:“关我屁事,他们不是会请人么,有能耐就再请呗,我倒要看看,谁能破得了这白虎当头!”
嘴上这么说,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贺国梁之所以不肯吐口,多半是因为此人来头太大,而且很可能是外来的和尚,你想啊,他一个城里人,哪认识本地的风水先生?就算认识,他得出多少钱才能把人家请到靠山村来给他卖命?
在我王富贵的老窝里使这种龌龊手段,跟在太岁头上动土有什么区别?
不过现在也用不着我去找他麻烦,贺国梁就不可能放过他,至于他们怎么互掐,怎么处理火葬场的风水,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我们仨一路走一路闲扯,到家已经是天色擦黑了,我张罗了一桌好菜给钱多多接风。
当晚我们喝得酩酊大醉,尤其是钱多多,一边喝一边掉眼泪儿,五十二度的二锅头,他自己就灌了一瓶。
我俩都没拦着他,毕竟眼瞅到手的媳妇儿就这么没了,搁谁谁都得难受,反正明儿个也没啥事,他爱睡到啥时候就睡到啥时候,酒醒了,也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然而这小子行事,却着实出人意料,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听屋里有动静,扒开眼睛一瞅,他居然已经收拾停当,抱着个骨灰盒要走了。
我叫住他一问才知道,他师父还在乡里呢,他现在就要赶回去,说是这次的事儿挺麻烦,他师父一个人在乡里他不放心。
我冲他挑了个拇指,到底是个带把儿的,刚死了媳妇也没忘了孝敬师父。
他师父叫钟灵,是附近村上最出名的兽医,不光跟我娘有交情,还曾救过我香香婶婶的命,如今得知她遇上了麻烦事儿,于情于理我也该去看一眼。
而且我也惦记着谢老灯,索性就叫钱多多稍等一会儿,然后拎着铁骡子的耳朵把他薅了起来,赶紧洗把脸,跟钱多多一道回了乡里。
照钱多多所说,这次的主家就住在乡西头,我们恰好路过,我打算顺道先去看一眼钟灵,从她那儿出来再回疗养所,毕竟兽医的活儿我也帮不上啥忙,打个转儿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然而钱多多再次让我开了眼,但凡跟他沾上边的事儿,就特么没有顺顺当当那一说!
我们到了地方还没等叫门,院门吱嘎一声就开了,瞥见里边出来的人,我当场就是一愣,对方也怔住了,稍一迟疑,我们几乎同时开了口!
“黄老哥?这是你家?”
“呃,小王?你咋来了?”
一时间我们都有些错愕,里边出来的老头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前几天回村时,送我们的那个车把式老黄,但一打眼我就发现,此时的他比起之前憔悴了许多!
这才几天的工夫,原本精神矍铄的他竟变得老态龙钟,脸上褶子多了,后背也佝偻了,如果不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上迎头碰面,我八成都认不出他来!
我上前扶住他:“老哥你这是咋了,咋熬成这样了?”
老黄叹了口气:“别提了,打从那天送你俩回来,我那老伙计就趴了窝……”
话到此处,他竟哽咽了一下,紧接着抬手就抽了自己一嘴巴:“都怨我,我要是不贪那点车钱,不让它赶那半宿的夜路,它哪能累成这样,怨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