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顿时全都一愣,谢老灯也为之动容,立刻亲自带人去了屋后的菜窖。
在马正应断断续续的讲述下,我们才弄清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来今天下午,马正应去给老谭送完药回前院,没等进门就听到了屋里传来的惊叫,他趴在窗边一看,恰好看到几个土匪绑了那两名女护士,并且对唯一的男护工下了杀手。
虽然吓的不轻,但他却没乱了阵脚,听到那些土匪在逼问护士,所里的病人都在哪儿住着,他立刻明白了对方是奔着老谭他们来的,紧忙就偷偷摸回了后院。
当时后院除了不能下床的老谭,还住着两女一男三个病号,好在这三个人是能勉强下床,可惜他们根本没拿一个孩子的话当回事,还跟他开玩笑说要上前院跟土匪拼了。
直到土匪奔着后院来了,他们才惊醒过来,抬着老谭想跑。
可几个病号的动作能有多快,马正应急得连拉带拽才把他们弄出病房,而土匪也已经迎了过来,无奈之下,马正应只得故意弄出响动,孤身把土匪的注意力引开。
如此一来,病号是躲起来了,他却被抓了个正着!
他笑着将事情说得云淡风轻,可是我们这些人却听得个个绷紧了神经,一个刚刚目睹了土匪杀人的孩子,要力劝几个冥顽不灵的病号逃走,眼见就要碰上的关口还舍身掩护病号,这得是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
于是,整个病房就只有他在笑,我们所有人却半点也笑不出来,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可我们的心仍旧悬着,我忍不住问:“你咋想的,明知道会被逮着……”
马正应被大家用惊骇的眼神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讷讷道:“我以为他们不会跟为难小孩儿呢……”
众人都沉默了,这孩子,真是个爷们!
他笑着问我:“王哥哥,你说男人要有担当,我这回,算是做到了么?”
一句话,把我问得直窝心,要是当初我没跟他胡说八道,他应该会躲过这一劫吧?
不知不觉眼睛有点发酸,我用力挑起拇指:“不光做到了,你还是个真男人!”
可能是我没控制好,声音里透出了哽咽,颜碧落听得直接啜泣起来,悲伤瞬间不受控制的在人群里蔓延,没错,床上躺着的是个遍体鳞伤的真男人,而我们一群人却全都哭得像个孩子……
是啊,他的人生本来才刚刚开始,如今却已经走到了尽头,我们一群自号大夫的人,却对此束手无策,若是让他这么走了,就算谢老灯给我们发个烫金的大证书,我们又有何面目自认大夫?
马正应见我们哭的厉害,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眼见道歉没用,他笨笨的试图岔开话头,盯住了刘元霸笑问:“刘哥哥,你刚才不是要走么?能不能跟我说说你要去哪儿啊?”
我们瞬间哭的更厉害了……
“小马啊,是我们对不起你!”老谭等病号被人搀的搀,抬的抬进到了屋里,几人一看到马正应身上的伤,立马加入了我们的哭嚎!
这下好了,大家统一调子,哭得甚有节奏。
只有谢老灯和老谭没哭,老谭那原本苍白的脸色已经气得通红,明明是个由人抬着的病号,可此时此刻,眉宇间那股子杀机竟浓得好似化不开一样,一口钢牙差点咬碎!
“老谢,给我传下话去,剿匪务尽,一个不留!”
如此充满杀伐之气的话,从老谭嘴里说出来,着实令人诧异!
一个不留?
这……
谢老灯明显一怔,但紧接着就是一个立正:“坚决完成任务!”
直到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伙土匪就是奔着老谭来的,他们的土匪头子被抓进了笆篱子,眼瞅着就要被公开枪决,这才逼得他们铤而走险,试图绑架老谭以之交换。
如果真让他们得了手,不光老谭英名尽丧,甚至会影响到剿匪行动的力度,所以马正应这小子,年纪虽轻,却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英雄,立功受奖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当然,前提是他必须得活下来!
这也成了我们这个扫盲班所有学员唯一的毕业考题!
这题不是老谢出的,他没理由将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加诸在我们头上!
事实上,这次是我们自己出题自己考!
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低估了这道题的难度。
当我终于从麻三姑口中问出马正应得的是什么病的时候,我沉默了许久,也终于意识到,当初我问马正应什么叫男人的时候,他为啥会给出那种让人啼笑皆非的答案了。
因为他的病,太绝户……
这病在我们乡下,就叫绝户病,当然,还有个学名叫:“缩阴症!”
说白了就是没有小鸡鸡!
难怪麻三姑和谢老灯都对此三缄其口,男人要是没小鸡鸡,那还能叫男人么?这要是传出去,马正应还怎么做人?
我不知道你们信不信哈,反正在出马行里有种说法,得这种病的人都是上辈子作孽太多,报应在了这一世上,想治好也简单,重新投胎就可以了。
兴许有人会说,你们不是想保住他的命嘛?
问得好!
保住他的命只需要做一件事,查明他的冤亲债主是谁,然后挖了她的坟,把她的骨头烧成灰就可以了!
我私下里问过这小子,他到底钻了哪个娘们的被窝,可这话问完我自己也觉着好笑,你特么这样问一个得了绝户病的人,你礼貌吗?
唉,这就是个死结啊!
万般无奈之下我偷偷请来了胡三太奶,想让她老人家给小马看看,这货到底背上了啥阴债,好能顺藤摸瓜查出冤亲债主的来路。
胡三太奶都让我气笑了:“治病救人你不找白家药仙,找太奶奶我有用么?”
“我这不是急病乱投医么,再说,人家麻三姑堂上供着白家老祖宗都看不明白,我把咱家药仙请来,那不是存心打他的脸吗?”
胡三太奶却不以为然:“养兵千日用在一朝,这节骨眼上不找他,等人死了再找?”
我品了品这话,也对,万一我家药仙恰好就能治他这病呢?
于是我当场就请铁骡子做了一回大神,请来了白家药仙落座。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白家药仙只瞧了马正应一眼,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的人了,居然当场涕泪交流的喊了一声:“爹啊,我可找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