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骡子耸了耸肩:“贾存道?就是你那个便宜徒弟?我压根也没见过他啊!”
我这才想起来他俩并未打过照面:“会见到的,到时候你只要能忍住别揍他,你修心的工夫就算成了一半了。”
铁骡子翻着白眼道:“好么秧的我揍他干啥?”
我笑了笑也没点破。
尽管提起这小子我就莫名的腻烦,可此时却又有点担心起来,看病房的情况,这里显然轮不到贾存道做主,要不然刚才冲出来的就应该是他才对。
而那两个喧宾夺主的家伙,明显是监狱派来看管龚大强的,难道就是他们逼得龚大强不得不装疯卖傻?那贾存道是不是也有危险?
“你还没说呢,你咋知道龚大强是装疯?”铁骡子不甘心的追问。
我笑了笑:“晚上你就知道了。”
当晚月黑风高,亥时一到,我带着铁骡子摸到了楼后,抬头瞅了瞅二楼,一眼就瞥见把头儿有扇窗户加了铁栅栏,应该就是癔症病房没跑了。
我这才跟铁骡子躲到旁边的花坛子后,静候时机。
这会儿已经十一月下旬,东北早就下雪了,虽说我俩穿的很厚,可零下十来度的低温还是把我俩冻得直搓手,铁骡子更是怨气冲天,忍不住嘟囔:“这半夜三更的不在屋里呆着,跑这儿喝什么西北风?”
我朝手里呵了口气,猛搓几下,缓了缓冻得冰凉的手指头:“等龚大强的信号。”
“你快拉倒吧,就你现在这身子骨儿,瞎逞什么能,再说他都疯成那样了,还给你发个屁的信号,我看你也是疯了……”
说着,他拉着我就要往回溜,却被我扯住了:“你还记得白天他那个德行么,我一敲门他就装害怕,可我一出声儿他就偷摸的往外瞧……”
我当时拉开那扇小窗子的时候,铁骡子也凑近了往里看来着,所以龚大强的一举一动他也看了个清楚,闻言点头:“啊,那咋了?”
“他一开始装害怕,是习惯性装疯卖傻,听到我说话之后偷着瞧,就是求生的本能了,要是真疯,他能听出我的动静么?”
铁骡子似乎明白了些:“按你这么说,难不成他是让人给揍怕了?那他应该跟咱们求救才对,但他冲过来的时候,明明有机会跟咱说话,可他啥也没说啊!”
我下意识的点着手指头回想当时的情况:“我是这么琢磨的,你品品对不对哈,他已经保外就医了,身上那点毒也解的差不多了,这种情况下他为啥要装疯卖傻?”
铁骡子皱眉道:“怕挨揍呗,还能是啥?就算他之前立功了,不用枪毙了,可不管他是疯是傻,几十年的大牢他是跑不掉的,想搁这招逃过牢狱之灾绝对没可能。”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只说对了一半,他一个胡子出身的家伙,连看病的大夫都让他打住院了,他不揍别人,别人就已经阿弥陀佛了,谁还敢揍他?”
铁骡子颇为不服:“那你说是为啥?”
我有点恨铁不成钢,狠狠戳了他一指头:“你都说他再怎么装也不能免刑了,那他这么做就只有一种可能,为了保命!”
说完,我忍不住叹息道:“毕竟他除了这条烂命,也没啥好失去的了。”
“可谁要杀他?杀他一个死刑犯干啥?”
我实在看不惯他咬牙硬犟的德行,抬手给了他一个暴栗:“你真是聪明啊,咱们找他干啥来了?连这个你都忘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揉着脑袋苦笑:“找他问庞冉的线索……”
话没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他想起庞冉藏哪儿了?”
我缓缓摇头道:“不好说,也可能是庞冉的秘密,或者相关的线索,总之是足以威胁到庞冉的东西……。”
铁骡子诧异的问:“他要真是捏住了庞冉的尾巴,庞冉早就想方设法弄死他了,装疯卖傻有啥用?”
“我觉得庞冉现在也不敢轻易动他,毕竟之前已经下过一次毒,如果一次不成再来一次,那不等于再抽殷叔他们一耳光,逼着他们往死里追查么?而且只要庞冉敢下手,就必然会留下线索,很容易被咱们顺藤摸瓜把他揪出来!”
这下铁骡子总算是醒悟过来:“这倒也是,他确实不敢!”
我翻了他一眼:“也不是绝对不敢,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兴许庞冉也不确定他手里到底掌握了什么线索,又或者这条线索对庞冉而言并不是特别致命,如果龚大强真疯了,他就犯不上冒险除掉龚大强了,否则别说装疯,就算装死都没用。”
“以此推算,咱假设龚大强装疯是为了自保,那就说明庞冉随时能要了他的命,这种情况下,咱们就算明知他有危险,也是没法硬从监狱手里抢人的,即便能抢,也至少需要半天到一天的时间。”
铁骡子应道:“那肯定的,他可是死刑犯,就算咱们托关系要人,也得花些工夫。”
我顺着他的话道:“可如果让人瞧破了他是在装疯,这一天半天的工夫就很可能已经要了他的命,咱们抢回来的很可能就是一具尸体!”
铁骡子面露悚然,但不得不点了点头,以龚大强之前在监狱里关着都差点中毒而死的情况来看,这话绝非危言耸听,而且可能性很高。
我继续道:“当时我已经拍了门,他是明知道马上就会有人察觉,会出来查看,时间已经太紧迫了,他不管跟咱们说啥,咱们都会正常应对,结果就是,没等他把话说清楚,看守就会出来打断咱们。”
铁骡子琢磨了一下才点头:“对,从你拍门到那俩男的出来,前后不过十秒,就算把马三爷关里边,他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
马三爷虽然跟我们很亲近,说话唠嗑的时候看起来也很正常,但对村里大部分人他都爱答不理,说话也是能省则省,可以说是言简意赅的代表人物了。
想及马三爷,我不禁笑了笑,也不知道没了秦隆这个死对头,这阵子他过的怎么样。
铁骡子却捏了我一把:“接着说啊,卖啥关子呢?”
我继续道:“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咱们不管是什么反应,都难保不让人瞧出破绽,打个比方哈,就你这一天天傻呵呵的样儿,万一再跟龚大强整出一句“刚才你说啥来着?”,那不一下就把龚大强给卖了么?”
铁骡子下意识的点头,可随即反应过来,使劲儿怼了我一杵子,把我给疼的一趔趄。
他这才想起我是病号,赶紧又揉又按的给我赔不是,我白了他一眼:“说你傻你还不服,就你这德性,那种情况下真能周全得了?”
他自知理亏,连连赔笑,让我接着说。
“还有啥好说的,他既不敢搭话,又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自然就得做点什么给咱们一点提示呗,而他选的是拍门!”
“拍门?拍门算啥提示?”
我笑了:“你想想他拢共拍了几下?”
铁骡子直挠头:“那谁记得清楚,他跟疯了似的狂拍一通!”
“十二下,不多不少十二下,你告诉我为啥?”
“十二时辰?十二下就是亥时?可咱都冻了半天了,人家也没动静啊,咱搁这儿猜了一溜十三招,不会是自作多情吧?我看你还是让报马进去探探得了,他是不是有啥话说,一问不就都清楚了?”
我绝望了,只觉跟他废话了半天,他是一点都没长进:“你忘了咱们临走,他又猛拍了三下,还惹得那两个看守一通臭骂?”
铁骡子直挠头:“那三下啥意思?”
“三刻啊,亥时三刻!再说了,如果真是庞冉在监视他,你怎么能确定病房里没有玄机?让胡心浩钻进去倒是不费啥事儿,可别忘了,监视老仙儿出没,可比监视活人说话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