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玄子,都对气息的变化、震动十分敏感,道行达到一定程度的,根本不用蹲守,哪怕隔着数十里地,只要在屋里藏一根附着自身气息的头发,就能籍此察觉到是否有老仙来过,所以我断然不敢冒险请仙去窥探病房。
可如果是活人出没,就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了,一来此处毕竟是公家地盘,道行再高也得有所顾忌,再者想用术法监视活人,要求十分苛刻,在疗养所这种每天有大量活人进出的地界上做手脚基本不可能。
然而想说服铁骡子这种死脑筋的家伙并不容易,我特么解释了半天,他还是撇着嘴一脸不信邪的模样:“吹吧,你就可劲儿吹,我跟你说,最多陪你到十一点,子时一到……”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突然抬手示意他噤声,接着指了指病房。
只见装有铁栅栏的窗户里,有一道微弱的白光闪了又闪,虽然分辨不出是什么,但在这死气沉沉的夜幕下,还是看得格外清晰。
我面露喜色,铁骡子则愕然瞪大了眼睛:“卧槽,还真来了?”
我没工夫再跟他废话,当即跟他摸到了楼下,让他蹲下身子当人凳,踩着他肩膀,借着一楼窗棱上的雕花,吃力的攀到了二楼窗口边上。
偷眼往里一瞅,硬是把我吓了一跳!
这窗户除了外边的铁栅栏之外,里边居然还装了一层铁丝网,龚大强那张大脸紧紧压在铁丝网上,五官都被网格勒得变了形,而他手里举着的居然是个银色的圆勺子,那白光显然就是它反射出来的。
龚大强看到我,激动得双目圆睁,嘴都哆嗦了:“哎呀兄弟,你可来了……”
一句话没说完,他眼珠子就红了!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又隔着窗户,即便以我的听力也只是勉强能听清,我要是说话他肯定是听不到的,无奈,我只得点头示意他有话快说。
他也知道不是磨叽的时候,急吼吼的道:“我想起来了,我中毒前一天洗过一回澡!”
我有点懵逼,洗澡?这特么算什么线索?
“毛巾呐!毛巾!”
我眼前一亮,他是说洗澡用的毛巾被人做了手脚?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意味着监狱里边有庞冉埋下的内鬼,毕竟监狱里的东西都是有专门的渠道批量采购的,能接触到这些东西的人倒是不少,但能在上边动手脚,还能指定某一件东西用在谁身上的,显然只能是内鬼!
而且以此推算,这内鬼的级别可能还不低,怪不得他要靠装疯卖傻来保命,毕竟有这么个内鬼在,那真是防不胜防,想要他的命着实是轻而易举。
或许对方已经对他下过手了,侥幸被他躲了过去,否则也不至于把他一个胡子出身的爷们儿,弄得像惊弓之鸟一样如此小心翼翼。
我连连点头,示意我听懂了,他有点激动:“兄弟,我这条烂命丢在这里也不要紧,可绝不能便宜了庞冉那老东西,你答应我,一定把他揪出来,替我们报仇!”
我感觉到了他言辞间的怨恨,用力点头的同时,转头把目光投向了房门。
他吓得一哆嗦,还以被发现了,我赶忙摇头示意,他长出了一口气,随即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总算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了,却又误会了我的意思。
“没事,我摸清这帮孙子的点儿了,他们每天晚上都在对面屋里喝酒,这个时候喝的正起兴,要不我也不能求你这个点来。”
我无奈,只得尽量把声调压低:“他们的身份来历!”
没错,我怀疑那两个看守即便不是内鬼本人,也是他的心腹,否则不会被派来看守龚大强,如果从他们身上下手,兴许能得到一些线索。
也不知龚大强究竟是听到了声儿,还是看清了我的口型,连忙应道:“两个棒子手而已,查不出什么东西,别废那个劲儿了,快查监狱!”
棒子手是指胡子之中最低级的小喽啰,连把枪都没有,只能拿根儿棒子行事。
我心里一动,并未接他这个茬儿:“你自己多保重,我会尽快托人保你安全。”
他连连点头,面露感激之色。
我也已经扒不住栅栏,蹑手蹑脚的爬了下去,喘了口气,看铁骡子一脸期盼,我也没心思多说,拉上他回了老谢的办公室。
老谢已经等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见我们回来,强打精神问:“咋样,打听到啥了?”
我瘫在椅子里,将龚大强的原话复述了一遍,听得老谢皱起了眉头。
“要是这么说,那这事儿就得赶紧报上去,你们先歇着,我……”他一边说一边就往外走,我紧忙叫住了他。
“你先别急,我觉得龚大强这小子也不简单,他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咱们还得掂量掂量,可别上了他的套。”
“嗯?这话咋说的?”老谢转身看我。
“没啥确凿证据,但咱们之前一直以为龚大强是个心直口快的糙汉,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你想啊,一个既会装疯卖傻,还懂得用暗号传讯的人,会是个糙汉么?”
我这话一下点醒了二人,铁骡子使劲一拍巴掌:“我就觉着哪里不对劲儿么,敢情在这儿呢,还真别说,这小子装得挺像啊!”
老谢则踱着步说:“咱们身在局中,一时想不到也是常有的事,但眼下掌握的所有线索几乎都是从他这里摸到的,如果此人有问题,那笑话就闹大了!”
微一沉吟,老谢问我:“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打算:“也简单,先侧面求证一下,就算不能确认消息的真假,至少也得靠点谱才行。不过这事儿,咱们就得双管齐下了……”
我们商量了一下计划,要老谢去办的那部分因为时间太晚,只得明天再说了,而我要做的事儿却正是时候。
喝了点热水之后,我就地唤出胡心浩,派他即刻去黄家请郝姥姥本尊来此一趟,我则回自己的病房等她。
不到一个时辰,病房的门无声无息的开了,虽然为了掩人耳目我并未开灯,但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我还是看到一个头裹褐红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身穿碎花布袄,左手挎着个土篮子,右手拄着拐棍的老太太,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
我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我说姥姥哎,您要不要这么夸张,这扮相我差点认不出来。”
老太太没搭理我,先回头瞅了瞅门外,转身把门关严,这才骂道:“小兔崽子,别以为当了掌旗就能拿你姥姥开涮,姥姥我还没到抡不动拐棍儿的时候!”
我赶紧赔笑:“对对对,您老当益壮的很,您辛苦了,快坐下歇会儿。”
说着话,我爬起来给老太太倒了杯热水,可浑身酸疼之下,连提暖瓶的手都在发抖,看得她直皱眉头:“你怎么搞成了这样?”
“嗐,一言难尽,您先别管这个,我有个事儿要托您去办。”
老太太哼了一声:“说罢,啥事儿!把你姥姥拴在黄家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回去看一眼,有事儿了才想起姥姥来了……”
我苦笑不已:“您也瞧见我这副德行了,要不是分不开身,怎么敢怠慢了您?”
“行啦行啦,知道你忙,快说,到底啥事儿。”
我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来:“请您先叫两个灵智未开的小耗子,去一个屋里探探路,要是没啥机关,咱再说下一步的事儿。”
“这个好说!”郝姥姥轻轻一顿手里的拐棍,床头柜底下便传来吱吱两声,一只巴掌大的耗子领着几个小耗子,呲溜溜钻了出来,按大小次序在我们面前排成了一字型。
我看得脸都绿了,敢情我脑袋边上就住着这么一家子?
郝姥姥笑道:“点将吧,你看中那个,就派那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