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说的也是实话,但我没说的是,这屋里唯一不属于本家的,应该就是那纸扎的妇人了,它既是引人上钩的饵,也是诱使这凶宅发作的因,显然是有人利用了这座凶宅,企图绊住我们一行人。
如果来的只是一群不涉江湖、不通门道的民兵,很可能会一批接一批的往里边“添油”,一旦引发恐慌,说不准真能把整个队伍都绊在此地直到天亮。
不过他这回可是弄巧成拙,非但没拦住我们,反而坐实了庙里仍有猫腻,如果他在案发之后早已弃庙而逃,又何必多此一举?
眼见民兵头儿还想再搜查一番,我当即拦住了他:“走,绳子一断,这里的冤魂就都逃了,再查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别忘了,咱们的任务是替大队人马蹚出一条路来!”
他也醒悟过来,紧忙吩咐众人下楼集合。
到门前清点人数,好在一个不少,立马整顿队伍重新上路。
只是经此一事,开路的民兵格外小心了几分,一个个战战兢兢,甚至不敢离我们太远,我一再催促之下速度才总算快了一些。
幸而刘元霸在得知了木楼里发生的事情后,竟振作了许多,一马当先的紧追在民兵们身后,看那杀气腾腾的架势,我毫不怀疑他大开杀戒的决心。
可长街上一片死寂,月光仿佛给周遭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清冷,雪越下越大,片刻间便给我们都披上了“孝服”,积雪已没过了脚背,每一脚踩下去都像是踩在肉上似的,那嘎吱嘎吱的动静听起来格外刺耳。
就在众人都紧绷着神经向前摸索之际,突然砰的一声枪响打破了沉寂,走在最前头的那个民兵应声而倒!
“隐蔽!”
民兵头儿一声号令,众人立刻左右分散,猫到了旁边的房角里。
“周亮!”隐蔽处传来民兵们痛苦的嘶吼!
从我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那个倒地的民兵,只见他仰面朝天的躺在路中间,中枪处正在眉心,鲜血汩汩涌出,那鲜红的颜色不断侵染着雪地,显得分外扎眼!
刚才还并肩而行的人一眨眼就没了,众人全都哀恸不已,唯一例外的,是刘元霸!
刘元霸虽然也躲了起来,可求战心切的他忍不住探头张望,但脑袋刚探出个边儿,枪声再起,一颗子弹擦过墙角,险之又险的贴着他脸蛋子掠过,惊得他立马缩了回去!
民兵头儿见状急忙提醒:“都别动,是炮手!”
炮手在这儿说的不是炮兵,而是胡子之中枪法极准的一些人,这些人不说百发百中吧,甩枪打飞鸟的功夫是必须有的,有些规模大的绺子甚至还有炮头、二炮手等等职位,但不管怎么说,每一个都是绺子里极为倚重的悍将。
然而明知如此,刘元霸仍不死心,手上掐诀竟要发檄文召唤猖兵!
我俩虽然没藏在一块儿,可他的动作我却看得真切,忍不住大骂:“你特么虎啊,真以为自个儿刀枪不入?给老子消停点,我没开口你不准动!”
不怕各位笑话,我们这些玄子虽然都会点邪门歪道的本事,但也都是肉体凡胎,菜刀砍头上也得淌血,枪子儿打身上照样开个洞,刘元霸的猖兵虽然不怕枪子儿,可有一点,他指挥猖兵的时候,是不可能躲在旮旯里看都不看一眼的。
民兵头儿毕竟训练有素,只见他摘下帽子往外一探,几乎在枪响的同时,他就地一轱辘,滚出了隐蔽处,趴在地上的一刻,手里的枪也响了!
砰!
子弹打在十几丈外的一间屋顶上,溅起一团飞雪!
虽然并没打中对手,却也惊得对方翻身跳了下去,就这么一晃身的工夫,民兵头儿已经纵身跃起:“批次掩护,上!”
枪声顿时响成了一片!
别看这些民兵遇上凶宅差点集体报销,但他们能被派来开路不是没缘由的,此时他们的优势就显露了出来,几乎每一枪都打在紧要的地方,那黑影只要一露头,必有一颗子弹紧随而至,压得他根本没机会开枪。
转眼间,突进的民兵头儿已经跨过短短十几丈的距离,侧身躲到了那个炮手所在的屋子边上,这货也是个不讲武德的主儿,根本没想过生擒活捉,直接掏了个手榴弹拉着火,等了几秒才甩手从窗户扔进了屋里。
他闪身后退的档口,那间泥坯房里轰隆一声暴响,整个房子都塌陷了下去,茅草混杂着烟尘漫天飞扬!
烟尘散尽,一众民兵合围了上去,可率先翻进去的人却突然一声惊呼,飞也似的逃了出来,活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不顾民兵头儿的喝问,直接朝我这边窜了过来。
“王……王……”
此时的他,跟刚才那悍不畏死顶着枪子儿狂奔突进的精兵悍将判若两人,脸色煞白不说,居然结巴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也不禁好奇他到底看见了什么,照理说,就算那炮手被炸个肠穿肚烂也不至于把他吓成这副德行!
“得了,你歇会儿,我自个儿过去看看成不成?”
他连连点头。
我摆头示意铁骡子和刘元霸跟上,快步来到那破屋子跟前,探头朝里边看了一眼,见倒塌的半截土墙边上倚坐着一具尸首,手里还抓着一杆三八大盖。
可让我愕然的是,隔着老远,我就闻到了一股怪味儿,竟然不是血腥,而是尸臭!
“卧槽,邪了嘿!”
我抽刀在手,示意边上一个点起了火把的民兵跟我一起翻了进去,缓步靠近了那具尸首,火把往前一探,将尸首的全貌照了个清楚。
不看不打紧,这么一看,别说民兵了,连我都吓得一哆嗦!
眼前赫然是一具已经腐烂发臭,仿佛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腐尸,别的不说,脑袋上的皮肉已经都烂没了,几乎就是个骷髅头,白森森的肋骨也清晰可辩,看样子至少已经死了两个月以上!
此时民兵头儿也已经跟了进来,只看了一眼,便惊得连退两步,近乎呻吟的说破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刚才跟我们火拼的……是他?”
我真想说不是来着,可拽过尸首手中的那杆枪闻了闻,枪口那尚未散尽的火药味儿,却把我的话给堵了回去!
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人能让死者复生,从棺材里爬出来跟人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