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肯出手，我这逆子任你处置！”
说这话的，自然是徐老太爷。
此时的他，耳不聋了眼也不花了，说起话来声如闷雷，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力！
不得不承认，我心动了。
我很想一刀捅死徐老仙这个杂碎，一来报那一剑之仇，再者也能永绝后患。
可惜，这也只能是想想罢了，我不是傻子，不会蠢到人家说啥我就信啥的地步。
看他摆出这副决绝的架势，你们是不是以为他真下了大义灭亲的决心？
要是这么想可就错了，恰恰相反，如果真想处置徐老仙，就不会把他绑到这来了！
“徐老太爷说笑了，我哪有资格处置徐仙长，他现在可是龙王爷的仇家……”
微微一顿，我又不咸不淡的补上了一句：“退一步讲，这大湾村的事儿还轮不到我一个小辈插手，各村自有各村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
俗话说，杀人诛心，我这话说得已经相当露骨了，摆明了就是想置徐老仙于死地！
虽然看似我在跟他说话，可实际上这话却是说给在场的村民听的。
你们大湾村没村规么？
按村规，罪了龙王爷、牵累了全村的人该怎么处置，不用我告诉你们吧？
绝口不提村规，反将他绑来见我，不就是想借我的嘴，给他留条活路么？
那真是对不起了，我没那么慈悲！
别怪我狠毒，如果说我的本意只是借徐老仙这块踏脚石，把他们全都赶上山的话，那么在徐老仙刺出那一剑之后，我的心思就已经变了！
果然，徐老太爷显然没想到我竟然这么直接，不但不给他面子，而且不留半点余地。一时间被呛得哑口无言，不知如何答对是好。
反倒是一众村民神情有变，虽然碍于徐老太爷在前，没当场炸窝，可只要我再往上边浇点油，估计徐老太爷就只剩大义灭亲这一条路可走了。
但姜毕竟是老的辣，只见这老货身子一阵摇晃，居然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老村长……”
“村长你怎么了！”
众人紧忙扶住徐老太爷，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脑门的好一通舞扎。
徐老太爷这才嗝喽一声，缓缓睁开了眼，躺在人怀里老眼含泪的看着我：“富贵儿啊，太爷爷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啦，可要是这么走了，我死都闭不上眼呐！”
说着，他气息奄奄的环视众人，看得众人连连劝慰，他才又把目光转到了我身上。
“太爷爷知道，徐珽不听你劝阻，意气用事，是他不对，可乡亲们是无辜的，村里一百一十户人家，五百二十七条人命，你不能眼瞅着这些人因为他一时糊涂受牵连吧？”
眼看着他声泪俱下的表演，我都气笑了。
好一个不听劝阻、意气用事，一时糊涂！
我冷冷一笑：“徐老太爷，你也知道是他惹的祸？”
徐老太爷一怔，虽然听出我语气不善，但也只能点头。
我紧接着就一字一顿的应道：“他惹的祸，凭啥让我替他擦屁股？”
“是我事先没痛陈利害，把事情跟你们爷俩说清楚？”
“还是我不曾登门进庙，三番两次、苦口婆心的劝阻？”
“如果都不是，那我早已仁至义尽，何来眼瞅着乡亲们受难，还要袖手旁观一说？”
我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质问，不光听傻了徐老太爷，也把其他村民问了个哑口无言！
我登没登徐家的门众人兴许不清楚，可下午我拎着酒肉进庙的事，却是很多人亲眼所见，当时徐老仙是怎么对我的，他们一个个全都看在眼里，我像丧家犬一样被徐老仙撵出来的时候，他们哪一个不曾捡笑？
没事的时候偏袒自家村里的老仙儿，现在有事儿了，舔着个逼脸来求我，竟还好意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好像我不伸手就是不仁不义，不懂尊老爱幼一般！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么一想，众人也都自觉理亏，一些脸皮薄的已经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再与我对视。
可徐老太爷却不这么想！
见我不吃这一套，他当场就恼了，抓着拐杖在地上一通猛敲，啪啪之声震人心魄。
“好你个王富贵儿，黄嘴丫子还没褪净，就学会跟你太爷爷犟嘴了？”
说着，他抬手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就算你老子在这儿，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爷爷要是活着，看见你这副犟驴的模样，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是，你不是大湾的人，可你别忘了，你爷爷当年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此话一出，场中众人全都一愣，有人就好信儿问了一嘴：“老太爷，他爷爷是哪个？”
徐老太爷一脸的痛心疾首：“你们这些年轻人呐，尽是些忘宗背祖的东西，那个吃百家饭长大的王大好你们都不记得了？就是天天蹲码头边捡死鱼的那个！”
众人顿时恍然，一些上点岁数的当场就笑了：“我知道，他还抢过我家狗食呢，让我家狗崽子追着那顿咬啊……”
“对对对，也去过我家，不过我家的他不敢抢，我家狗多厉害啊，他就蹲那儿跟我家狗商量，说是借口救命粮，还说等发达了要给我家狗打条金链子来着……”
村里人就这样，不论男女老少，不管什么场合，一扯起老婆舌来，就都忘了形，只记得凑热闹。
但徐老太爷多精的一个人，一见形势有点失控，立马粗气直喘，连连呛咳！
众人又上去连摩挲带按揉的好一通舞扎，他才缓过气来，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架势。
“富贵儿啊，这做人呐，可不兴忘本，你爷爷当年就是吃着这些叔叔、大爷家的饭长大的，没有他们东家一碗饭，西家一口水的关照，哪有你的今天？”
我虽不知道我爷爷当年都经历了什么，但从他们刚才的只言片语里，也听了个大概。
我缓缓转头，目光逐一从这些面孔上扫过，笑着点了点头，躬身冲着众人一揖到底。
“王富贵拜谢各位对我祖上的关照，受人之恩不可忘，狗食当然也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