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的声音由远及近传进她的耳中,湿漉漉的气息包裹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石壁上滑落的一滴水直打在脸上,刘芸悠悠转醒,一群蝙蝠“吱——吱——”地在她头顶的高空环绕。
如此熟悉的地方——她缓缓睁开眼——是刘家避暑的山洞。
她缓缓起身,感觉到手支撑触及的地方不是潮湿凹凸的碎石地面——原来她躺在的是一张厚厚的席上。
感觉到一个硬物咯着她的手,她低头一看,正是那一雄一雌两支簪,原来,他一并交由她来保管。
环顾四周,离她不远的十步之内,放着几个包裹——她料想里面一定是足够她生存几个月的干粮、水还有换洗衣物了。
傅钧尧果然将她送到了这里。
她皱眉,心中微微气恼。
不错,在这样混乱的时候,这个地方再安全不过。
对于弃之不用的地方,李扶摇恐怕压根儿不会想到,傅钧尧会将她藏在这里吧?
况且,现下焦头烂额的李扶摇已经静不下心思考虑她到底在哪儿了吧?
她踱着步子走出这副洞,穿过“神仙过隙”来到主洞,不经意间看到洞中的书桌上覆着一封未启的信。
伸手抽出,她认出字迹是傅钧尧极力写至工整的楷书。
她笑,他知道她认不得行书或是草书——她功力不够——这样细微之处的东西,他花费心思想得周到。
一字一句地读着,虽隔着信,但她仿佛看到他立于眼前,那样熟悉,那样贴近。
她缓缓地在心里读着:刘芸,想必你一定知道我为何将你送至这里,这是眼下我所能想到的最为安全的法子;不留你在身边,不是不信任,亦不是觉得有所拖累,只是我无法承受哪怕只有一丝可能的失去你的危险。让我安心吧,此段时间,你不要出去,我已经拜托岳母大人时时上来照顾你;待事情解决,我会亲自上来接你,等我!
刘芸蹙眉,心中感慨良多,感动的同时不禁埋怨,他就这样将她撇开了么?低头看着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她心中极其不甘,但长叹一声,亦无可奈何。
这样的安排无疑是最好不过,没有她在,他便不会束手束脚了吧。
他这样希望着呢,那么,她便老老实实地静待一阵子吧!虽不甘愿,但也只能作罢。
半个月的光景过去,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当一切新鲜感过去,留下的只有千篇一律的等待和焦灼。
刘芸托腮看着外面的光亮,真是纳闷刘茗芷竟会甘心待在这样一个地方——还是一年一次,长达数月——她是心如止水呢,还是脑袋进水?
坐在她对面的刘母缓缓问道:“今儿个时辰也不早了,我该下去了,明儿个又要我捎些什么东西上来?”
说来这丫头这阵子也颇为奇怪,上次让她捎上来一本《孙子兵法》,可是没看几天便丢至一旁了。她早就说了嘛,女孩子家的,学什么男人家的领兵打仗?况且国泰民安的!所以便自作主张地给她捎来了一本《列女传》。可谁知她一边看一边嗤之以鼻,看到关键之处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昨儿明明看着她拍着大腿笑道:“这样愚蠢的女人,怎么活得下去?早被啃噬得尸骨无存了吧?”
她当时便气得揪起她的耳朵,本想让她将书中的女子当做楷模学习的,可这妮子当真是太过顽劣了。
慨叹一声,她未失忆之前可完全不是这样的性子啊!
刘芸抚着快要因无聊而烦闷至极的脑袋,在心中问道,想要小云,想要傅钧尧,想要见见阳光晒晒太阳,您老人家允许么?
唉,要是能出去该多好?
不过在多次尝试受挫之后,知道这要求提了也是白提,她便无精打采地回答:“给我一本《笑林广记》,外加一个花瓶吧!”
刘母狐疑地看着她,《笑林广记》她能理解,打发无聊时间嘛,只是这花瓶要来何用?
“这里有花?”刘母环顾四周,但一无所获。
刘芸摇头:“哪里会有?”耷拉着眼皮,她心想,青苔倒是不少哩!
“那要来何用?”刘母诧异地问道。
研究呗,她闲极无聊,想看看这些于她来说的所谓文物跟她在现代见过的普通碗盘有什么不同。
她补上一句:“瓷质的碗盘也行啦!”
瞟一眼桌上的器皿,无一例外全是木质,她都快无聊到要敲碎了数数木头的年轮了!
就几个瓷碗的事儿,搬运上来会有多重啊?她撇着嘴,心中着实不满。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心中烦躁,以致无端闹着别扭,发着脾气,可是再这样困着她,她会疯掉的!
看着刘母面容依旧惊异,刘芸暗叹一口气,压下怒火,她道:“为看着好看!”
刘母琢磨着:“把玩呐,家里似乎还有个官窑青花瓷瓶呢!”
花瓶!刘芸暗自颓然,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无用的花瓶,再来一个,两瓶相望,免得形单影只!
眸子一转,她巴巴地凑过去,谄媚地挽着刘母的胳膊道:“娘,您外孙好久没晒太阳了呢!”
刘母挑眉,早已明了她的意思,但丝毫不容退让地道:“钧尧不许你出去。”
刘芸翻着白眼,傅钧尧的话是圣旨么?她怎么觉得他才是她的亲儿子吧?刘芸不死心地咬着唇,盘算着怎么才能出去。
刘母以一指禅暴力地直戳她的额头,直接了断了她的念想:“别费心思了,我也没法子,这山腰和山底全都有人盯着,都是你的夫君精心安排过来的,你倒是逃逃试试!”
刘芸皱眉,不带这样的好吧?
话说这样大张旗鼓地看着她不会惹来不必要的怀疑么?这傅钧尧是脑袋秀逗了吧?一阵怨气涌上心头,他是嫌她过得太安逸了不成?
刘母白她一眼:“想什么呢?”会意一笑,心想他这个女婿哪会如她想得这般痴傻?刘母接着道,“一来这上山最近的道路必经刘家院子,自是外人轻易进不得;二来他早已深思熟虑,安排了手下的人扮作樵夫、路人,暗中盘查盯视着从其他几面山路上来的陌生人呢!”说罢心中甚是满意。
哦?刘芸挑眉,暗叹傅钧尧想得果真周到;但同时,又叹了口气,这便意味着她要老老实实地再待上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