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几天,之前聚众差点把傅家拆掉的那些商人几乎要将傅家大门给踏平了,原本的无理的叫嚣毫无例外地变成了阿谀奉承的巴结。
院子里的喧闹声此起彼伏。
傅钧尧悠闲地坐于书房,静静地抿着茶,眼中流露着安适,仿佛傅家院子里的叫闹声丝毫跟他无关。
这些商人大概已经在心中骂过他千万遍了吧?觉得他是一朝扬眉吐气,现下正报复地吊着他们的胃口,一雪几个月前的耻辱吧。
一杯饮尽,身边的刘芸又递上一杯,她笑问:“就这样任他们闹下去?”
傅钧尧微笑,怕她担心:“一切归于平静以后,我会将原本属于他们的一并奉上。”
哦?刘芸挑眉,在他和李扶摇对峙的当口,争取这些人过来自己这边不是应该的么?
傅钧尧伸手抹开她的眉心的微皱道:“市面上这样的热闹不会持续长久。”
刘芸更是不解,她觉得这样的国与国之间的交流是再好不过,一旦市场打开,利益是相互的,没有停下来的理由。
傅钧尧捏捏她的脸,引得她一个不悦,他笑道:“大清百姓本就自给自足,这样的模式已经成了积习;现下吸引他们的外来商品大多是无关生活必须的消遣之物;价格低廉,尝尝新鲜亦是无所谓,若是风头过后价格上涨,除了那些本就富庶的人家,谁还会去购买?”
刘芸一怔,这样的说辞,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她细细地琢磨。
傅钧尧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刘芸!”
忽的,她的脸上扬起一抹光亮,对了!她想起来了,高中历史老师曾经在上课的时候兴奋地提到这样的事实,清末中国属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很少需要进口外国的工业产品,而欧洲列强正处于工业革命期间,正是需要大量原料的时候,而当时中国丰富的农业产品,正是其原料来源地之一。所以英国大量进口中国产品,形成中英贸易的出超局面。
她暗暗回忆,此后,列强无计可施,便想出了输入鸦片的卑鄙伎俩,才有了中国历史上的顺差转逆差。
她点头叹道,中国市场此时并未达到经济上所具备的承受能力,现下的繁华只不过是傅钧尧倒贴钱所制造的昙花一现的幻象罢了。
微微歪着头看傅钧尧,眼中满是赞赏,她的夫君,居然早已洞察到了这一切,他竟拥有着超脱时空的远见。
她满眼盈着笑道:“傅钧尧,我有没有夸过你,说你很了不起?”
傅钧尧挑眉,转眸逗她:“这样明显的事,你居然没有说过?”
刘芸忍不住笑出声,傅钧尧趁机袭上她的唇,辗转良久。
半响,她轻推开他,喘息着问他:“放一些货给外面的人,堵住这些喧嚣不也省了清净?”
傅钧尧的目光越过她,似透射窗外,他静静听着人潮的叫闹,缓缓道:“这些货源散置他们手中,不是招致高价混乱市场,便是引得私人囤积给李扶摇以可趁之机,这都是我不愿见到的。”
刘芸欣慰一笑,不用多说,他的心思,她已经了解——原则之处的事情,他不会因妇人之仁有丝毫退让。
就当给这些人一个暂时的教训吧。
她笑,她最快乐的莫过于看到扬州城的老百姓玩得尽兴。
他们若见惯了这些新鲜玩意儿,几十年后,他们会不会在看到黑乎乎的鸦片之后,鄙视地道一句,哼,外来的东西,有什么稀奇!
自嘲一笑,自己大概又想多了,这不过是她满心的希望罢了。
就当让这个时代的人长了见识吧,傅钧尧埋单,让他们享受先进科技带来的便捷——英国生产出的商品,可是现今最为令人叹服的呢!
她笑靥对他,但心中忧虑,语气故作轻松:“你说,李扶摇会不会狗急跳墙?”
毫不犹豫,傅钧尧皱着眉头,深深看着她:“会。”
刘芸依旧笑着,李扶摇的功夫她见识过,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笑,只为他放心,可怕是徒劳了。
五个月的肚子越来越凸显,她知道她的存在已经成了他的牵绊,稍有不慎,李扶摇必会拿她和孩子来要挟。
她低首,带着无奈:“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
傅钧尧睹她一眼,坚定地道:“不会。”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允许他的妻子和孩子有任何闪失!
他笑着安慰她道:“刘芸,我们会长久地在一起。”
未等刘芸回话,他转眸以手直劈她的后脑,力道刚好。
刘芸顿觉眼前一黑,心中一阵慌张,昏倒前欲言又止——他的心思,她都明白,可是这个时候他把她撇开,她极其不甘。
不是说好要相互信任,一起面对的么?
她觉得眼皮原来越重。
傅钧尧温柔地看着倒在他怀里昏过去的她,藏匿她的地方,他已经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