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敲门声,傅钧尧有些烦躁,压着怒气冷声问道:“谁?”
透过厚厚的门板,沙文的声音传了进来,有些沉重,他道:“少爷,有人送来了东西。”
什么样的东西,沙文竟会在这个时候专程过来告知他。
隐晦的言语,往往传递的是若有似无的讯息,沙文不是莽撞的人,那么必定是有特别的事情发生了。
傅钧尧起身,在刘芸额头印上一吻,疼惜地望着她道:“我去去就来。”
什么时候开始,只要面对她,他就会忘掉一切现实的纷扰;为了她,他甘愿承受一切的负担。
怎料刘芸抬眼,坚定地攀住了他的手,缓慢但执拗地道:“带我去吧。”
傅钧尧诧异,但紧随而来的是强势的拒绝。
“不许。”他道,面色凝重,语气不容置疑。
刘芸强扯出一抹笑,只为宽慰他:“我没事。”
憔悴的眸子,苍白的脸色,但毫不退缩地期盼着注视他。
傅钧尧心中一个强烈的声音在反复推拒。
答应了她,她可还会承受得住这一波波袭来的冲击?
刘芸咬着唇:“你说过,什么都不再瞒我!”
傅钧尧不语,心中一个激灵,外表平静无波地看着她。
她蹙眉坚持道:“若我想知道,你知你拦不住我!”
傅钧尧心中一团乱麻,她的固执,他早就见识过,怎会不了解?
若是终究逃不过她的执拗,那么,有他在身边作支撑,伤害会不会少一些?
早已将自己的心迹表明,无论怎样,他总会在她身边陪着,只是不知,她是否听进了心里。
“会好好吃东西吗?”傅钧尧终于缓下神,换个方式对话,想尽量将这压抑的气氛急剧驱散。
刘芸心中一阵释然,普通的一句问话,在她心中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她点头,眼中的笑冲刷掉了一部分的晦暗,这笑是因为他,她忍不住低声埋怨道:“商人本性。”
傅钧尧怔住,她笑了,她的笑令他放了心,迟疑暂时被冲散,沉思片刻,他道:“那,一起去吧。”
走至傅家大厅,正中央的圆桌上赫然放着一个人头大的正方体木匣子。
匣子的盖子虚掩着,刘芸欲上前看个究竟,但被沙文出声止住:“少夫人!”
傅钧尧会意,这匣子里十有八九是触目惊心的东西,他伸手将她拦住。
轻笑着拨开他的手,这样的阻挠反倒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他无奈,陪她走过去,刘芸伸手揭开匣子,但在盖子半开之时,傅钧尧一个闪身慌忙挡在她的前面。
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单单只是一个小小的缝隙,他已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刘芸转身,胃里一阵搅动,神色一凛,他的细心挡不住她的眼疾,她也看见了——里面赫然躺着的是一只血淋淋的手掌。
泛黑的浓红血渍包裹着青紫色的巴掌,那手掌的末端还有着溅起的鲜红色粘连。
她止不住干呕不已。
“茗芷——”傅钧尧心中焦灼,心疼愧疚不已。
刘芸眼神一凝,忽的想到了什么。
之前的手指是假的,这一次会不会也是?
执拗地拨开他,她颤抖却直直地重新抚上盖子。
“茗芷——”
“少奶奶——”
阻止无用,她已大敞开看匣子。
浓重的铁腥味儿朝她袭来,灌满了她的鼻喉,她伸手磨去那手,之后便触电般的缩了回来。
大骇,这一次,不是玩笑,是真正的手!
匣子里的手,裹着未干的黑红色,还有余温,是活人的手!刚砍下来没多久!
“茗芷——”傅钧尧冲至她身边欲阻止她近一步的举动。
可是她见他过来,手快地将盛放手掌的盒子反转过来。
阻挠与执意导致了那手掌的摔落在地,伴着“啪啪”的声音,匣子从她手中滑下,在地上如球般滚了几滚,终究匣底朝下展示在他们面前。
上面赫然刻着两个字——扶摇!
她的手开始颤抖,李扶摇这个名字,她惧怕,带疤的脸使得她浑身发冷。
她稳住神,扭头问道:“谁的手?”
沙文看了一眼傅钧尧,缄口不语。
“谁的?”刘芸厉声问道。
傅钧尧示意沙文不必顾忌。
沙文缓一口气,直言道:“是那洞中大汉的。”
刘芸再不言语,坠入了自己的世界。
傅钧尧面色沉重——没有伤及傅家的人自是好的,但他们将大汉看管得极其严密,李扶摇竟然能够不费吹灰之力便砍下了他一只手,还立即呈放于他们眼前,当真是让人后怕不已。
这一做法,分明是带着挑衅的威胁,意指任何的把柄都在他李扶摇眼中无用。
什么恩将仇报,什么世人唾弃,他早就不屑一顾。
他嘲笑他们的反抗根本无用,他若要取人性命,阎王便是他的开路神!
他们以为的筹码,压根儿就没有入过他的眼。
刘芸打着寒颤,昨天是面团做的手指,今天是真人血肉模糊的手掌。
那么明天呢,等着他们的还会有什么?
李扶摇昨天说,游戏,才刚刚开始。
又是一个人,刘芸苦笑,她不知道这大汉悲悯的结果是不是可以归咎于她,但是心中的愧疚却又加上了一层。
即使这个大汉十恶不赦,理当死上千回万回,可是没有她的介入,他不会残了一手一脚,还丢失了一手。
她介意,这个由头是她。
她的罪过,抑制着不想也不能没有存在。
她喟然长叹,对沙文道:“放了他吧。”
沙文面露难色,他等着傅钧尧的命令。
刘芸扭头看着傅钧尧,恳求道:“放了他吧,李扶摇此举正是在昭示,这大汉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暗叹自己的开口,恰是为了换得微弱的心安。
傅钧尧面色凝重地看着她。
“放了他吧,算我求你!”她执意地道,情绪渐渐失控。
苦笑,原来,她竟这样自私,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良心。
傅钧尧眼中流露着担忧,心中绞痛是因为她的现状,怎样,她才能走出来?
他最终还是吃力地点头。
刘芸稍稍放下心,可是恍一松弛下来的心神使得她眼前一黑,难以承受无尽的压力,晕厥了过去。
傅钧尧惊恐地大叫:“茗芷——茗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