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有些好转,刘芸便亟不可待地拉着傅钧尧出来透气。
扬州城已近冬季,但清冷中也透着过年的气息。
人群开始热闹,她一直觉得将年放置冬天是为了驱走让人怅然若失的严寒。
将发凉的手塞进傅钧尧炙热的掌心中,只见他蹙眉轻问:“冷吗?”
她摇头,失去了未出世的孩子,他说她当时命悬一线,也因此元气大伤。
她仰首,只能说,对于那未见的孩子,他们之间没有缘分。
傅钧尧拨开她蹙着的眉头,毫不掩饰,他不喜她这副模样。
她转眸一笑,罢了,世事哪能终无遗憾?
街边的小贩吆喝着各样的小玩意儿,她携着他的手走过去。
巧手的师傅利落地捏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面人儿。
傅钧尧见她看得入神,便执起一个英姿飒爽的穆桂英。
她轻笑,偏偏放回原处,换作了一个手持金箍棒的齐天大圣。
傅钧尧恍然一笑,他差点忘了,她从不安分,惹事不断,如个猴精。
“确是适合你!”他逗她,却换来她一阵娇羞的轻打。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直直穿过人群,取下一个花面戏俑。
刘芸诧异,这个面人儿的造型犹如川剧变脸中的多面脸谱,怎会有人喜欢这样繁乱的东西?
那人的声音响起:“老板,我就要这个。”
刘芸一怔,这声音她识得,于她再熟悉不过。
急忙抬头,她看见一张俊俏的面容,其上印着狭长的桃花眼顾盼流转。
这世上再无第二人有这般魅惑的眸子。
是雷纳!
那人见她痴痴盯着自己,微微颔首,平静地付钱踱出人群。
她惊诧,雷纳不是死了吗?
如失了魂魄一般,她直直地追过去。
她双眼微湿,追至他身后,轻轻唤道,声音颤抖不已:“雷纳——”
那人平静无波地转过身,于她似乎没有任何亲切感:“夫人,您怕是认错人了。”
不是雷纳?
刘芸难以置信,这张脸分明和雷纳一模一样。
桃花眼笑着略过她离开。
她不信,冲上去死死抓着那人的衣襟。
怎料那人眼光一凛,鄙夷地将她推开。
“刘芸——”傅钧尧在身后扶住她,示意她不要执着。
刘芸不语,这人的举动不禁让她想起一个人。
李扶摇!他厌恶她时也是这样的推拒她!
是了,她蹙眉思索,李扶摇曾经说过,他要得到雷纳的身子,要将自己的灵魂搪塞进去。
匪夷所思,但如果说穿越这样的无稽之谈也可以在她这个毫不信邪的人身上诠释得淋漓尽致,那么李扶摇的话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傅钧尧拦住她欲冲上去的步子,示意她从长计议。
而这个面如雷纳的人云淡风轻地睹了他们一眼,毫无忌惮地踱步离去。
刘芸紧握着拳头,她一定要把事情弄明白!
邀李晋言急来傅家,一见面她便焦急地问道:“李扶摇呢?”
李晋言诧异她为何突然问起这样的事,随后黯然摇头:“那日在山洞中救了你,我们便在洞中找了他的尸体,我将他接回来,已经安葬了。”
脸上透着悲伤凝重,真正看过李晋墨的身体他才知道,原来他身上伤不止脸上一处。
他浑身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他欲言又止,终于也了悟到了李晋墨多年来不肯现身的原因。
残缺的身体使得他厌弃自己,怕被世人嘲笑,怕给李家蒙羞。
将身体交给他,是相信他能够妥善处理,隐着他的秘密吧?
刘芸蹙眉急问:“他怎样死的?”
李晋言摇头:“不知,尸体出现得突兀。”
刘芸咬着唇,事情愈加有了眉目,却也愈加棘手。
撇下李晋言,她匆忙朝傅钧尧的书房走去。
傅钧尧已经静待着她。
她也不犹豫,开门见山地道:“你知我心中有事不明必会弄个清楚,不然便不会死心。”
傅钧尧点头,示意她往下说。
她眸子一紧:“我要见那个雷纳。”
傅钧尧皱眉不解:“他或许只是凑巧和雷纳模样相似,抑或即使是他,也是失了记忆。”
如一个陌生人一般换了一种性情,他虽觉突然和荒谬,但也找不到其它更为合适的理由。
谁都知道雷纳已经死去。
刘芸轻笑,失忆,似乎只存在于她所看过的言情偶像剧之中,她宁愿相信是灵魂互换。
她冷声道:“恐怕另有其人。”
傅钧尧挑眉,猜测她话中的意思。
半响,他道:“若是真如你所想,你知道了真相又有何用?”
刘芸怔住,即使知道,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什么。
傅钧尧低眸凝视她:“若是这样,你还要去吗?”
她皱眉踟蹰,但思索片刻,抬眸已是坚定:“依然要去。”
她必须确定雷纳是不是真的死了,即使她没有任何能力去阻止即将要发生的事,她也想要弄个明白。
傅钧尧叹道:“好,我等着你。”
这么一句话便已足够,眼前的男人——她的夫君,一直包容着她的任性和怪脾气,她不禁微笑,心中满足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