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将李扶摇引出来是个问题,左思右想,她决定用一个最为直接,也最为卑劣的办法。
自嘲一笑,这法子一出,她必会遭到世人唾骂了。
倔强地仰起头,她其实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而只会觉得愧对一人。
傅家院中,她看向站至她身边许久的李晋言。
他依然淡薄飘逸,仿若不染尘世。
她有些忐忑,因为得知她接下来的举动,李晋言已经静默了太长时间。
她笑,她刚刚告知他,她要掘了李扶摇的坟!
蔚然一笑,刘芸心想,也亏得李晋言修养到家,否则换作他人,听闻此话,定会大耳瓜子伺候她了。
李晋言沉默之后,缓缓开口:“刘芸,其实有些事情不必弄得那么清楚,你又何必非要揭人伤疤?”
刘芸低眉,她确实太过执着,以致越了界限,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处。
她和李晋言心知肚明,以李扶摇的身手,必不会那么轻易地被别人害死;即使退一步说,他厌恶这个浑浊的世道,余怨之下,他也不会冒冒然地轻生。
除非,他决计要消失不见;所以,她不信他当真死了。
刘芸挑眉问李晋言:“你不想再见他一面么?”
李晋言淡然一笑:“再见无益,我只想知道他依旧活着,不论是以怎样的方式。”
他知道,他诈死那日晋墨来见他已是道别,他原以为他会远走他乡,岂料却是这样的结果。
李晋言长叹一声:“他不想我去叨扰。”
生或是死,只是一个答案罢了,是晋墨选择的路,他从来不忍质疑。
刘芸默然,心生歉疚,为着自己的私心,她舍弃了别人心中的苦痛。
李晋言宽厚地笑着,以期使她释然,但娓娓道出她心中亦知的结果:“你若当真决定这样做,钧尧便要承受我李家势力的倾轧了。”
双眸坦然,他不是威胁,只是道出事实——李家是扬州巨富,依傍着朝中显赫的官员,怕是刚刚经历风霜,实力尚未恢复的钧尧承受不起。
掘坟之后,他的爹娘定会知晓晋墨已死,必不能放下掘子之恨。
李晋言笑问:“这样的结果,你依旧要去试试么?”
刘芸不语,但岿然不动。
明日,必会是翻天覆地吧?
第二天,扬州城沸沸扬扬传遍了这样的消息:傅家少奶奶要掘人家的坟,并且这被掘之人恰是她先前的东家李扶摇!
过河拆桥的事情遍地皆是,众人议论纷纷,到底怎样的怨恨可以让一个女人决计下出这样的毒手?
街边茶摊的小二皱眉不解地碎碎念:“都已经黄土盖脸了,还有什么冤仇不能解呢?”
坐至桌旁的客人打趣地调侃他:“小二哥,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呢!”
小二鼻孔朝天,傲气不已:“这您可是不知了,几个月前,这两位恰巧都是我的东家呢!”
众人嗤之以鼻,嘲笑他的胡乱吹嘘。
小二急急辩解,但众人嬉笑着撇下茶钱,起步朝着郊外李扶摇的坟地走去。
闲人不去看热闹,还有什么事情可做?
城郊的坟场,人头攒动,嘈杂声一片。
渐近深冬,这里本应是冷静孤寂,可因着掘坟的消息,竟如过年般热闹。
刘芸转眸环视四周,世人几乎未见过李扶摇的容貌;李晋言将他埋葬之时,树起的墓碑也是依着“李扶摇”三个字。
紧握着身边傅钧尧的手,她冷眸寻找着李晋言的身影。
他未来,这样的场合他自认不适合出现。
眼见同胞哥哥的坟墓如笑剧一般掘开,又供世人评头论足,对他是种残忍吧!
而他终究隐而不说,是怕自己的爹娘心痛吧!
确实!有的时候,善意的欺骗好过直白的告知,心中存着一份念想,才会有着支撑下来的勇气。
她看着身边的傅钧尧,愧疚心生。可知她这一举动,必会闹得街知巷闻,李家必会知晓李扶摇已死,不管是身亡还是心去。
她暗叹自己掘的哪里是坟墓?分明是将人家的期盼残忍地埋葬!
而悲伤过后,李家必然会怨她至深,打压傅钧尧一定势在必行——这便是李晋言所说的,傅钧尧必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她抬眼愧疚地看了傅钧尧一眼,他蔚然一笑,安慰她道:“只管放手去做吧,了了此事,你便会安心。”
她感念不已。
若是李扶摇当真不来,面对这些看热闹的扬州百姓,她知箭在弦上,也必然要掘下去了!
傅钧尧双眸一凛,朝静待一边的傅家小厮们喝道:“挖!”
霎时尘土飞扬,铁锹碰触,沙石铿锵,周围的扬州百姓唏嘘不已。
刘芸低眉,静待李扶摇的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