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宁的语气是质问的,呵斥的。
更多是嫌弃。
就仿佛三十年前,她嫌弃那个穿着寒酸,站在舒家门前像要饭的的女孩一样。
“我说我姨父怎么一下子这么气愤呢,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这么阴魂不散的啊!”
舒琴笙:“……”
“你……你要不要脸啊!”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和你那个妈怎么那么像呢!”
顾嘉宁对舒琴笙的谩骂让舒琴笙无比错愕。
到底是从来没跟人发生过口角一辈子都老实巴交惯了的女人,在遇到从小到大都优越惯了,都强势惯了的顾嘉宁时,舒琴笙溃不成军。
再加上她看到直到今天,舒老爷子依然十分疼爱外甥女时,舒琴笙的心便开始滴血。
什么寻找她三十年,都是假的吧?
什么想尽一切办法要和她相认,也是假的吧。
这半个多月以来,舒琴笙一直奇怪,怎么舒老爷子不再来偷看她了?
原来是真正的亲人,外甥女来到他身边了。
他有了真正的亲人,这个私生女自然又不亲了。
舒琴笙的心里凄凉到她一时间竟然忘了她今天早上来此的目的了。
她心里骂自己:“舒琴笙啊舒琴笙,怪不得顾嘉宁骂你贱,你怎么到现在还对这个家庭有所期待呢?”
“这个家,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你好么!”
“赶紧的滚吧。”
“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曾经你年少时候在这里丢的人还不够吗?”
在顾嘉宁的谩骂声中以及舒老爷子那无比愤怒的表情下,舒琴笙无比狼狈的跑了。
她一口气跑到大路上,叫了部出租车回了自己的住处。
到了家,舒琴笙仿佛还能听到她跑的时候,顾嘉宁的骂声。
“低贱就是低贱!到什么时候都是狗改不了吃屎!你以为你穿的好看一点了,体面一点了,你就高贵了,你看看你那样,来到我家门口也像个偷鸡摸狗的!”
“狗肉上不了席!”
“下次再看到你在我家门口乱晃悠,我让家里的保镖打断你腿!”
“给我滚的远远的,一身脏臭!你在我把我姨父熏到了!”
顾嘉宁骂的可欢了。
她大概是为了讨好舒老爷子。
那字字句句,全都在听在舒琴笙的耳朵里。
此一时刻,坐在自己家中,舒琴笙依然不能平静。
继而,她又流泪。
她哭自己不争气。
自己明明是为女儿讨说一个公道去了,可为什么如此狼狈的回来了?
真是没用!
舒琴笙你活着干什么!
你必须为你的女儿扫除障碍!
必须!
你下次要是再这么窝囊,你就自己把手剁掉!
你想想你的女儿,历经了多少磨难,几乎就是九死一生才有了今天的幸福,如果这幸福再被别人破坏掉你们还怎么活?
还有你,一辈子吃了多少苦?
全都是拜舒家所赐!
舒琴笙你怕他们干什么!
五十岁的沧桑女人,对着镜子一边流泪,一边骂自己:“你都一无所有了,你孑然一身,你怕谁啊!以后不能怕,谁也不能怕。”
她一遍遍的给自己鼓劲。
恰好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舒琴笙拿起来一看是女儿打来的便立即接通:“湘湘,上班了么乖女儿?”
沈湘在电话那一端一听就不对劲了:“妈妈,昨天晚上在你那里吃饭的时候都还没听到你嗓子这么哑的,你怎么嗓子又哑了?”
舒琴笙轻松的笑了一下:“今天一大早妈妈去了菜市场,本来想买一只土生土养的地走鸡回来熬汤喝,人家都说鸡汤是美容的。”
“哈哈!”沈湘被母亲斗笑了:“妈妈,你现在都注意美容了啊?”
舒琴笙不回答女儿,只继续说到:“谁知道现在地走土鸡这么抢手?市场上就一只土鸡,却被我和另一个贵妇模样的女人同时看上了。”
“妈,别告诉我,你跟人抢了?”沈湘不可思议的问道。
“可不。”舒琴笙笑道。
沈湘:“……”
“不过,也不叫抢吧,
妈妈主要是嫌那个贵妇说话太难听,她穿的是体面,尊贵,一看就像个皇家长公主一样,可她嘴上一点都不饶人,一句一个我是市井泼妇,一句一个我低贱,一句一个我死缠烂打什么的。你妈我觉得我一个市井泼妇,还没她的嘴碎呢。”
沈湘:“妈,那女人是谁!你还认识的她吗,你怎么不当时就给我打电话,看我不过去撕烂她的嘴!”
沈湘其实不是那么泼的女人。
但是,她见不得有人欺负自己妈妈。
这一刻,听到母亲这样说的时候,沈湘心疼的当场掉泪。
“瞧瞧你,自己也成了个泼妇。”舒琴笙在这边笑着说到。
“泼妇怎么了?”
沈湘哭着说:“有感情有血有肉努力活着的泼妇,比那看似高贵实际冷血又肮脏的贵妇要高贵多了,我身边两个好友都是泼妇,可是妈妈,我一辈子了也就交了这么两个好朋友,她们俩都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救过我。”
“你说的是严颜和倾容?”舒琴笙问道。
“嗯啊。老妈,我跟你说吧,你女儿我平生最喜欢泼妇,别说严颜和容容了,就连你的小外孙女沈唯一,在幼儿园里也是小霸王的存在。”
沈湘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突然变的暗淡了:“因为唯一从小就懂得,她的尊严都是拳头换回来了的,从小有人欺负她,说她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的时候,唯一就是靠自己的拳头打过来的。”
靠自己的拳头打过来。
这句话,深深的启发了五十岁的舒琴笙。
听到女儿说这句话的时候,舒琴笙突然豁然开朗了,她整个心情都变好了。
挂了女儿的电话,舒琴笙便睡觉了,她一夜没睡,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所以要补充个睡眠,等到睡眠补充好了,身上有力气了,她再找顾嘉宁算账!
翌日
又是个艳阳天,舒琴笙睡饱了,也吃饱了。
正要出门再去舒家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舞蹈团的负责人打来的,让她现在去一趟舞蹈团,说是有个舞蹈大师来现场指导了。
舒琴笙收了线便去了老年活动中心。
她想,先学了舞蹈然后再去舒家找顾嘉宁也不迟。
然而,来到老年活动中心练舞厅内,舒琴笙看到那位舞蹈大师时,骤然愣了。
“顾嘉宁,怎么会是你?”舒琴笙讶异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