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们表情十分不屑,举着刀剑几乎抵在了难民们枯瘦如柴的身躯上。
“都滚蛋!再往前一步,老子捅穿你们!”
眼见着一场冲突在所难免,桑家人.流放的队伍里倏地走出一道身影。
桑文翰颤巍巍地走到前头,一张方正周全的国字脸上满是严肃与诚恳:“各位官爷,不必动刀动枪!这件事不用流血,给我点时辰,我来处理,可好?”
一道阴冷的视线锁定在桑文翰的身上,审视而又冰凉。
萧亦衡冷漠地注视着他,眼底尽是讥诮,他低声讽刺道:“虚情假意!”
几个官兵对视了一眼,不耐烦地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时间到了,这些贱民还不肯滚开,别怪我们下杀手!”
桑文翰点了点头,步步走向了难民。
难民们很是警惕地盯着他,眼神十分戒备。
桑文翰高高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武器,高声地喊道:“我没有恶意,父老乡亲们!我知道,诸位只是想活下去,无意造反!”
他这番话说到了重点,难民们中出现了熹微的骚动。
抱着小孩的妇孺提起破烂的袖口擦泪,附和道:“是啊!要是有活路,谁愿意拼个你死我活啊……”
桑文翰环顾着满脸青灰、瘦得像是竹节的难民们,心里涌起一股酸楚,已经是中年人了,却依旧眼眶泛红。
他真情实感地道:“我斗胆请诸位相信我!我一定能为诸位向上官请示,在不流血牺牲任何人的生命的前提下,为诸位取到果腹的食物!”
人群出现了骚动,有人大声地道:“你可以相信吗?”
“若是诸位愿意信我一次,还请诸位先将手中的武器放下,稍稍后退两步!”桑文翰饱含热泪地说着,双臂挥动,“我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流民们之间响起了窃窃私语,开始有人稀稀拉拉地垂下了手中的武器。
慢慢地,所有人都开始往后面退去。
萧亦衡一双冷酷的凤眸微微眯起,其中涌动着晦涩不定的光芒。
他不得不承认,桑文翰对待这些难民,是真心诚恳的。
萧亦衡把手握成拳头,青筋暴跳。
不过!他无法原谅桑文翰,桑文翰那双手沾满了他的父母的鲜血!
彻骨的仇恨,没齿难忘!
桑玥避着人群的视线,从空间里拿出了几袋馒头,慢慢地往前走去,送到了流民们的手中。
“在咏双城暂住的时候,我囤积了这些干粮,现在都拿出来,先让大家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流民们一片哗然,看着那些馒头就像是看见了最珍贵的宝物,纷纷扑了上来,抓住馒头就开始狼吞虎咽。
桑文翰看着自己的长女,眼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激赏。
“玥儿,你……爹谢谢你!”
他快步走向萧亦衡,冲萧亦衡微微施礼,道:“萧大人,还请您速速上书皇上,让皇上安顿流民。”
萧亦衡靠在马车内壁,像是一身潇洒的富家公子。
他抬起眼皮,不冷不热.地讥讽道:“桑文翰,你还以为自己是从前的国公爷?管好你自己就是!少对本官指手画脚!”
桑玥皱了皱眉头,为自己的父亲发声道:“萧大人,我父亲是在帮你!父亲安抚了难民,功劳肯定是记在你头上的,皇上若是知道了,定然会嘉奖你!萧大人,你莫不是个好赖不知的人?”
萧亦衡挑了挑眉头,一股薄怒自眼底升腾。
桑文翰连忙抓住桑玥,沉声道:“萧大人,小女不懂事,请您大人有大量。”
桑玥扭过头去,倏地,难民之中有一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儿吸引了她的注意。
小男孩儿约莫只有五六岁,身材瘦弱,抢不过身强力壮的成年人们,身边也没有亲人陪伴。
桑玥走到他的身边,递给他一个热乎乎的馒头。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亲人呢?”
小男孩抬起头,飞快地接过馒头,狼吞虎咽了起来。
只是寻常的馒头,在他看来,却像是难得的山珍海味。
三两口下了肚,小男孩儿才抬眼看向桑玥。
“我叫小禹……我的家人,都饿死了……”他的眼神里满是灰暗,像是一头受伤的小狼。
桑玥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揉了揉小禹乱糟糟的头发,轻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小禹死死地咬住下唇,许久没能感受到的温暖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他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泪意。
“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扑进桑玥的怀里抱着她不肯撒手,好像要将遇见的所有委屈都倾诉出来。
桑玥的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犹豫纠结以后,果断地道:“小禹,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不说多么富贵无极,但是吃饱穿暖没有问题。”
小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迅速地答应道:“我愿意!”
萧亦衡自她的旁边走过,抱着胳膊,冷眼嘲讽道:“桑玥,你自己还在流放途中,还想着收留别人?你们萧家还真是菩萨心肠!”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小女子自有活法。”桑玥反唇相讥。
萧亦衡冷笑了一声,眸光幽深,到底是没有反对。
皇宫,金銮殿。
正是上朝的时辰,百官跪地俯首臣称,上首处的皇帝一身龙袍,煊赫威仪。
“报——”传令兵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皇帝袖袍一挥,威严地道:“宣!”
传令兵举着一卷传书进入大殿,一跪落地。
大声地宣读道:“回禀皇上!萧大人押送罪人途径咏双城,敏锐察觉咏双城城守莫如初勾结外邦,贪墨银两!萧大人搜罗证据,已将州官府邸抄没,将莫如初拿下!与财物一并,押送往京城!另,萧大人押送罪人途中,安顿了流民百名!”
皇帝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一张严肃威风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些许笑意。
他赞赏地点了点头,龙颜大悦地道:“不错!萧卿做得不错!朕心甚慰!”
百官们面面相觑,连忙开始拍起皇帝的马屁。
“皇上知人善任,皇上圣明!”
“报——”
倏地,又有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他举着一面墨黑色的传书,跑得浑身是汗水。
大太监为皇帝接过传书,皇帝只扫了一眼,便蓦地眯起了眼睛。
皇帝的手指叩击在桌案上,威仪八面地吩咐道:“来人,宣秦简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