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外人的芷烟能看得出安华霜的憔悴作为家人的桑玥自然也不会忽视,但她明白娘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愿意成为家人的负担。
若是让娘一直躺在家里休息,或许会让她更有负罪感,就像上辈子的爹爹一样,因为负罪感而心生忧虑,对于中优思过度死在了流放的途中,她不希望娘你早上辈子爹的老路。
“好呀!娘明天可以跟妹妹一起去缫丝,最近苦力场来了不少蚕茧呢。”
桑玥立刻说出了自己印象中最轻松的活。
缫丝虽然双手要一直泡在热水里,但是比起在整个苦力场上跑来跑去的活儿,这已经算很好的了。
桑舒被姐姐碰了碰腿,也同样乖巧的点头。
“对啊,娘,明天你跟着我就好了。我现在缫丝可是一把好手呢。”
桑文翰看着两个女儿一唱一和由衷的笑了起来。
这一路上若不是家人的温暖,他或许已经死在了路上,又怎么会有如今的生活。
如今的生活虽然比不上曾经富贵,但至少整个家族的人都还活着,未来他们还有为自己申冤的机会。
他端着碗的手微微收紧,警告自己要像女儿一样坚强起来,不能继续自怨自艾。
“行了,别聊了,吃饭吧。既然明天都要去上工,吃完饭就得早些去休息,明儿个可不能迟到了,叫人家笑话。”
桑文翰催促着,看向大家的眼神里满是慈爱。
“好,吃饭。”
小禹等他们说完便大口大口的扒拉着碗里的野菜羹,虽然吃的动作不好看,但至少能快速填饱肚子。
一开始桑玥你曾想过交谈一些吃饭的礼仪,但后来又觉得一路上大家吃饱饭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遵守那些繁文缛节实在是浪费时间,也就放任他去了。
至于礼节还是等日子好起来再说吧,毕竟小禹还小,人生没有定型。
想着明天要上工的桑家人吃完饭后早早收拾完躺下了,没过多久便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
芷烟完全没有注意到睡在她旁边的桑玥在观察她。
桑玥一直在想芷烟到底你在做什么?为什么可以拿到那么高额的支票?又为什么身怀巨额财富还要陪着他们留在这里吃苦受罪?
同样没有睡觉的还有萧亦衡。
他今天花了一整天时间不仅重新安排了苦力场的事情,还看了一下桑家到达漠城后做的所有事情,重点关注桑玥和桑文翰接触过的人和事。
但在这一番查找下来后并没有发现异常,甚至觉得桑文翰是个好人。
“大人,您现在要休息了吗?需不需要奴才去铺床?”管家估摸着时间,等在书房门口。
萧亦衡揉掐着眉心,在听到管家的催促时才发觉时辰已经晚了,“嗯,去吧。”
时候不早了,他得去休息了,不能为了眼前的事情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没过多久,管家把房间安排好了,萧亦衡才起身慢慢踱步回去。
在下人的伺候下进入浴盆,由着热水散去满身的疲惫。
当初他会在大喜之日带着人上门抄家,一方面是想要当众打桑文翰的脸,报这些年寄人篱下、认贼作父的仇,另一方面也是想拆穿萧桑文翰虚伪的嘴脸。
可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又觉得桑文翰不是想象中的那样。
烟雾缭绕之中,萧亦衡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桑文翰的场景。
那时候的他父母双亡,被奶娘带着一路逃亡,好不容易才到了京城。等到桑文翰把他们带回家时他早就饿的不成样子,奶娘更是病入膏肓,没多久就去了。
整着国公府反应平淡,一口薄棺将奶娘草草埋葬,直到他长大些,有了独自居住的屋子才设立排位清明祭拜。
每每想到这些他都恨不得让整个桑家为自己的家人陪葬,可年代久远,早就找不到证据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只是让桑家让抄家流放这么简单。
但现在他有些动摇。
在流放路上那么困难的时候桑文翰还能向沿途的难民伸出援手,平时高高在上的桑玥也能放下身段去求那些官差通融一二。
来到漠城后自己故意加重他们的徭役,桑文翰和桑玥也没有怨言。
这和他以为的模样大不相同。
“大人,可还要添些热水?”
“不必了。”萧亦衡疲惫的从浴桶里起身,还没等小厮进来就自己穿好衣服去了床榻。
万奈俱静,天空只有一轮弯月挂着。
等天空泛起鱼肚白,苦力场的锣鼓便响了起来。
所有人被迫醒来,摸黑穿着衣服准备出门。
今天安华霜也要跟着一起去,桑玥和桑舒一左一右的扶着她,生怕有阵子不出门的她会不适应。
早上的工作主要有担水,挖石头之类的活计。
桑文翰眼看着家里的女人们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才牵着小禹去男人工作的地方。
“王二强,你看清楚了吗?”周会喻微微侧身,声音压得极低。
“看清楚了。”王二强看着桑玥的背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里满是贪婪。
周会喻斜了一眼他的表情,很是满意的甩袖离开。
自从桑家被抄家流放之后她和儿子就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凭什么桑文翰带着嫡亲的两个女儿和那个病殃殃的夫人,不管自己和儿子?
桑安亦可是桑文翰唯一的儿子!
说到底还是桑玥在搞鬼!
周会喻不想一直忍气吞声,她想要为自己和儿子争取。
她一直是怨恨安华霜的,当年是她生不出儿子又在生桑舒的时候坏了身子才把自己强硬的塞给桑文翰做妾的。
桑文翰对她从来就没有情意,没有桑安亦之前他还会按部就班的过来看望,有了孩子就再也没来过。虽然没有缺衣断粮但从无偏爱,只有康氏记得这是唯一的孙子会给些宠爱而已。
这对于周会喻来说远远不够。
她要让桑玥万劫不复。
桑玥把安华霜送到缫丝的屋子,叮嘱桑舒注意下娘的状态,才恢复的身体未必吃的消。
“姐,你放心吧,我可以的。”桑舒推着她出去。
桑玥负责在院子里担水,要是去晚了会被责打,她不想姐姐挨打。
两个人往出走时桑玥莫名感觉脊背发凉。